門突然被打開,他撞進來了,手上拿著一瓶喝了一半的水。他似乎沒有注意到角落的我,將那瓶水扔到垃圾桶,抓起書包就跑出去了。我從垃圾桶中找出那瓶水,欣喜得我自己都忍不住要唾棄自己。沒有辦法,早就沒有辦法了,我早已無可救藥了。我舔著那瓶水的開口,陶醉地仿佛在親吻他的唇,我整個人早已變態了吧……
XXXX年X月XX日
我不知道我居然還能活著寫下這篇日記,我非常清楚他們看過來的目光是在看一個死人,充滿自以為是的憐憫,而現在他們眼底除了“這是奇蹟”就是“我見證了這個奇蹟”的得意感,然後馬上又會變成惋惜和同qíng,真無聊。
是的,我還是掙扎地活下來了。在剛剛過去的無數個一秒中,我總以為我會在下一秒中死去,但我還是掙扎地活過來了。因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滿滿寫了三頁)……我不想死。死了就不能再看到他了,死了就不能再聽到他的聲音了,死了就不能和他呼吸同樣的空氣了,死了就不能跟著他了,死了就不能偷偷收集他的東西了,死了的話——他會忘了我吧(有水模糊的印子)。
所以我不想死,我還不能死,我還想更多地去用眼看著他的笑容,用耳朵去聽他的聲音,用鼻子呼吸著與他同樣的空氣,用嘴念著他的名字,用手描繪他的模樣,用心記住他,永遠地。我很貪婪,我真的很貪婪。我不想死,我不想失去他,雖然我從未擁有他。
過去輕生的我如此愚蠢。我想要他,我是真的好想要他,我們是一體的。我捨不得他啊,我太捨不得他了。我不奢望能擁有他,我只想活著,僅僅是活著看著他……
XXXX年X月XX日
終於爭取到出院了,但是因為他們的工作效率,等我趕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放學久許。教室中只剩下值日生在擦著黑板,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到我和他的名字被寫在黑板上。那是明天的值日生名單,通常是學號相近的兩個人一起擔當,我和他的學號差了好遠,幾乎不可能搭檔上的。聽那個值日生的說法是明天和我搭檔的那個人生了病,和他換一次。我果然是壞透了,我甚至開始祈禱我的前搭檔多生病幾次。
我是多麼喜歡他啊,喜歡得光是看到兩個人的名字寫在一起就滿足得快要死去了。我讓那值日生回去,然後一個人在空無一人的教室中,將黑板擦gān淨,仔仔細細地、一筆一划地親手寫下我和他的名字:吳志、葉清靈。
在兩人名字的旁邊畫了一個框,我滿足地看著被圈起的兩個名字,幾乎快落下淚來。
吳志、葉清靈、吳志、葉清靈……
吳志、吳志、吳志,知道嗎?世上有個叫葉清靈的傢伙,喜歡他得快要死去了。
……
黑皮筆記本掉在地上的,吳志恍惚地看著它掉落,他也許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又或者是他手上拿的是藍鬍子的鑰匙。摔在的筆記本翻到了最後一頁,葉清靈那好看端正的字組成了最後一句話:吳志,我能等到你嗎?
碰——
吳志抬起了頭,日記的主人正站在門口。葉清靈看著有些無措的吳志,視線順著向下,直到那本黑皮筆記本,一瞬間,紅色的光閃過眼眸。葉清靈抬起了眼,黑到極點的碎發蒙著紫暈,透過鏡片可以看到他那被幽紅蒙上的暗色眸子,雪白的臉露出一個詭異好看到極點的表qíng。那人淡色的唇輕輕開闔,與日記中一樣地問:“吳志,我能等到你嗎?”
第7章
吳志手足無措地坐在書堆上,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表qíng一定特傻,發昏的腦子像是老舊的錄音機,一遍遍重放著一句話。
——吳志、吳志、吳志,知道嗎?世上有個叫葉清靈的傢伙,喜歡他得快要死去了。
知道嗎、知道嗎?知道嗎……吳志你,知道嗎——
熟悉的冷香包裹過來,吳志茫然地抬起了頭,葉清靈撐在上方,逆光的身體籠罩下來,將吳志困在屬於他的天地里。
“吳志。”葉清靈垂下頭來,黑到極點的碎發在逆光中煥發著紫色的魔魅光澤。他將頭埋在吳志的肩窩,用著令人心碎的聲音顫抖地喚著吳志的名字:“吳志、吳志、吳志……”
細碎的髮絲弄得吳志很癢,那是因為那人在顫抖,微不可聞地顫抖著。葉清靈將他封鎖了,但是卻沒有觸碰到吳志一絲一毫,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脆弱的距離,偏執的、努力的、小心的,就像是日記中的那個少年,不敢奢求未來與擁有,只是自nüè般地隔著一條界,日復一日地、沉默地、哪怕在下一刻就會死去也要貪婪地注視著世界上那個叫吳志的傢伙。
心慟得連呼吸都要停止了,不知是為了日記中那沉默的少年,還是眼前顫抖的葉清靈。吳志從來沒有想過,人的感qíng能深沉到如此的地步,那qiáng烈的感qíng幾乎讓吳志窒息了,並不是討厭,吳志有點迷茫和不知所措,帶點微小的滿足和害怕,剩下的是複雜到他都無法說清的感覺。吳志盯著天花板的那盞白熾燈,盯得眼睛都開始發酸。
“吳志。”時間與空間像是被染成了黑白,葉清靈冰冷的呼吸在吳志的肩窩拂過,清冷地問:“你在想什麼?”
清冷的聲音依舊淡漠得仿佛不在意一切,吳志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知道,那是沉澱久許的qíng感被壓縮到極致,只要不經意的一個瞬間,便會爆發。吳志揚起了頭,那是仿若獻祭垂死的弧度。
“我在找……”吳志的臉上露出一個有些扭曲的笑:“我在找理由拒絕你……?”
“找到了嗎?”
“……社會倫理?”
“沒有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