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看見老三膽戰心驚、唯唯諾諾的樣子,想笑又不敢笑,臉都憋紅了,終於忍不住跑出門去,不知道跑哪裡笑去了。
靜秋不敢笑,只緊張地聽媽媽的下文。媽媽說:“我是相信這一點的,所以我才覺得有必要跟你談談,不然的話-----,我們根本沒什麼可談的。”
老三連連點頭,說:“那是,那是。”似乎很感激媽媽把他當作同一個戰壕的戰友。
媽媽說:“我們關心靜秋,愛護靜秋,就要從長遠的觀點著想,不能只顧眼前。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靜秋頂職,很多人都眼紅,在背後戳是搗非。現在她頂職的事還沒搞好,如果這些人看見你們兩個人在一起,對靜秋頂職的事是非常不利的----”
老三又連連點頭:“那是,那是。”
沉默了一陣,老三大概覺出媽媽是在等他主動表態,於是清清喉嚨,說:“張老師,您放心,我這次回去了,就不再來找她了,一直等到她頂職的事搞好了再來找她。”
第88節:山楂樹之戀(87)
靜秋見老三躊躇滿志的樣子,望著媽媽那邊,大概在等媽媽誇獎他幾句。但她聽媽媽說:“頂職的事搞好了,事qíng也沒完,在轉正之前,學校隨時可以不要靜秋---”
老三沉默了一陣,豪邁地說:“那我就等到她轉正之後再來找她。試用期是一年吧?那我就一年之後再來找她----”然後他做了一下算數,訂正說,“一年零一個月左右吧,因為她現在還沒頂職----”
不知道媽媽是被他的主動配合還是被他的計算jīng確感動了,很溫和地說:“你知道這麼一句話吧?‘兩qíng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如果你對靜秋真是有----這份qíng的話,也不會在乎這一年多不見面,對不對?”
老三滿臉是悲壯的神色,連聲說:“對,對,您說得對。”然後還加以自我發揮,不知道是在說服誰,“也就一年多嘛,我們----還年青,還有很多---一年----多。”
媽媽嘉許說:“我看得出來,你是個懂道理的人,響鼓不用重槌敲,別的我也就不用多說了。我並不是那種死封建的母親,對你們年輕人的心qíng還是很理解的,但是現實就是這樣,人言可畏,我們不得不謹慎一些。”
老三說:“我懂,我懂,您這也是為了我們好----”
大概媽媽已經站起身,下了無聲的逐客令了,靜秋見老三也站了起來,央求說:“我去打點水,幫靜秋把腳洗一下,她腳底爛了好些小dòng,裡面都是煤渣,她自己看不見腳底,不方便,我幫她把煤渣掏gān淨了,上了藥,就馬上走---,以後這一年零一個月,就----拜託您照顧她了----”
媽媽說:“你在這附近晃來晃去不好,我去打盆水來吧。”
妹妹不知什麼時候又折回來了,聽了這話,一跳而起,說:“我去,我去。”妹妹一會兒就打回一盆水來,放在姐姐chuáng邊,靜秋覺得自己像那些坐月子的人一樣,躺在chuáng上讓人伺候。她想下chuáng,三個人都不讓她下。
老三把靜秋腳上的紗布打開,媽媽捧著靜秋的腳看了一會兒,快要流淚了,走到一邊,對老三說:“那就麻煩你了,我跟靜思出去乘涼去了。”
媽媽把妹妹帶走了,屋子裡只剩下靜秋和老三。她不讓他幫她洗腳,怕把他左手的繃帶打濕了。她自己洗了腳,他幫她擦gān,把燈繩打開,把燈泡放低了,問她要了根針,用針屁股那頭掏那些小dòng里的煤渣:“疼不疼?我掏得太深了就告訴我。”
靜秋想起剛才那一幕,笑他:“你剛才怎麼像叛徒甫志高一樣?卑躬屈膝的,一路點頭,說‘那是,那是’。”
他也跟著她笑:“嚇糊塗了,只知道說那幾個字。”
“你怕我媽把你jiāo給聯防了?”
“那個我倒不怕,我是怕她不讓我----等你了,又怕她罵你。”他開玩笑說,“幸好沒生在甫志高那個年代,不然我肯定是個叛徒。如果敵人拿你做人質來威脅我,我肯定一下就叛變了。甫志高那時還不是因為害怕跟他妻子分離才叛變的嗎?其實也很可憐的----”
靜秋問:“你---恨不恨我媽媽?”
他驚訝地說:“我恨你媽媽gān什麼?”然後chuī噓說,“她都說了,我跟她的目標是一致的。你覺得不覺得,她其實很喜歡我的,她答應我一年----零一個月之後來找你----還說了我跟你是‘兩qíng若是久長時’。”
“你---還蠻革命的樂觀主義呢---”
“毛主席說了嘛,‘我們的同志在困難的時候,要看到成績,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們的勇氣’。”
他聚jīng會神地掏那些小dòng,她就一眼不眨地看他,想到要一年零一個月之後才能見到他,她覺得很沮喪,不知道這一年多怎麼熬得過。她問:“你真的要等到一年零一個月之後才來---看我?”
他點點頭:“我向你媽媽保證過了----,如果說了話不算數,她以後就不相信我了。”
他見她沒吭聲,就停下手中的活,看她一眼,只見她正眼巴巴地望著他。他看了她一會兒,猜測說:“你----要我來看你?你不想等那麼久?”
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