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舸笛還尚未發現, 過了一會兒發現姜逸北連個「嗯」的回應都沒有了, 這才反應過來。
舸笛喚了他兩聲, 卻沒得到任何回應,於是心裡更加焦急了, 就怕這人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
這山中通道四通八達,雖說一直知道天架山幾乎每一寸土地下都有機巧術的存在。但是跟著晏師這麼一走,便讓人覺得覺得自家列祖列宗仿佛用人力將天架山造成了個龐大的蟻穴, 內部當初都是互相勾連的通道, 就看你能不能找到門,有沒有能力打開。
幸虧晏師識路,這才沒有平白耽誤時間。也不知道具體走了多久,舸笛才隱約在空氣中嗅到了點檀香的味道。
這味道他倒是前不久聞到過的——天架山北峰,夜台崖。
這檀香是玄機閣特製的, 一炷香大約能燒七天, 七天之後會有人來替換,專門用來供奉玄機閣的列代先輩。
舸笛沒想到這兜兜轉轉的, 居然從主峰又回到了這裡。
他跟著晏師往前走,檀香味漸濃, 在晏師打開了某個機關門之後, 舸笛便猜到這是已經來到了墓室了。
也不知道身處的這個墓穴到底是那一代的, 但肯定都是先輩。
晏師將姜逸北找了個位置放下來, 前去開啟出去的閘門。那閘門是為祭奠的人設計的, 開關在門外。若從內部墓室開啟, 便只能依借蠻力, 背著姜逸北不方便。
姜逸北原本是趴在晏師背上的,突然變換姿勢導致傷口拉扯,聽他迷濛間輕哼了一聲。
舸笛跟著在姜逸北身旁蹲下,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傷口。結果摸到了一手黏膩濕涼,衣服被血浸透後都是沉甸甸的。
想到這人是為了護著自己才成了這樣,舸笛便又覺得虧欠,又覺得心疼,還擔憂這人撐不撐得過。可心裡縱使再難受,都為他做不了什麼。不論是疼還是虛弱,都還是要姜逸北自己受著的。
舸笛摸索著拉著姜逸北的手,將他冰涼的手捏在手裡,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姜逸北迷迷糊糊間覺察到身邊有人拉著自己的手,給自己擦汗,恍惚間好似回到了自己幼年感染風寒的時候,於是口齒模糊地叫了一聲「娘」。
舸笛一愣。
倒不全是為了姜逸北認錯人而錯愕。人脆弱的時候想娘親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舸笛隱約記得姜逸北對他娘的態度,似乎是不大好的。
他當時怎麼說來著,他娘雖然可憐,但是沒必要同情。
這樣的措辭,理智到近乎無情,聽起來分明是不喜歡自己娘的。
姜逸北不知怎麼的,突然握緊了舸笛的手,力氣大的像是要捏碎舸笛的骨頭,神情不安。但是卻沒有說任何夢話,或者說,像是潛意識裡在控制自己不讓自己開口。
他呼吸錯亂,只死死地捏著舸笛的手,這動作是在緊張的時候的無意識的。
舸笛吃痛地皺了皺眉頭,但沒做聲。只把這疼忍過去之後才出聲喚道,「姜逸北?」
姜逸北沒反應。
舸笛卻依舊道,「姜逸北,你做噩夢了,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