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楚坐我對面,點了支煙,直白地問我,你現在還愛陸齊銘嗎?
我也挺gān脆,不愛。
米楚看著我。
我說,看什麼,不愛我的人我不愛。
說完,我又gān脆地喝了一杯水。
米楚邊擦碗筷邊若無其事地說,如果你真像你說的那樣堅qiáng就好了,可你總愛逞qiáng。
真是好姐妹,哪裡痛就朝我哪裡戳。
是,沒錯。如果我像我說的這麼堅qiáng,我不會再見陸齊銘時,還那麼難受。在知道他仍舊一個人時,還心裡隱隱作痛。在他仍為我保留昨日的溫柔時,還想飛蛾撲火。
當斷則斷,不斷則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我知道這最淺顯的道理,卻沒辦法在自己身上實施。
我的心在告訴我遠離他,我的腳卻不由自主地邁向他。
可能我最大的毛病不是念舊,而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4】別說機車,拖拉機我都坐過。
米楚回來後,我覺得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去酒吧跟米楚廝混。只不過以前有一大批人,大家都特鬧騰,現在沒有了。經常我和米楚兩個人,偶爾蔣言會過去晃一圈,羞rǔ我幾句就挺開心地走了,跟個長不大的小孩兒似的。如果公司那些漂亮的女同事看到平時冷酷的蔣言這麼幼稚,估計心碎一地。蘇揚也會過來,蘇揚的事我托米楚幫忙打聽,米楚說只有一個假名,連照片都沒有,希望不大。不過蘇揚已經很開心了。他覺得米楚混跡夜場,總比他一個人找的希望要大。千尋偶爾會來,不過經常來去匆匆,她好像工作挺忙,有時還加班。陸齊銘也會來,米楚說我在的時候,陸齊銘總會要杯檸檬水,坐在沙發上看手機,一直看到我走後他再走。我不在時,陸齊銘轉一圈就走了,連水都不喝。
米楚說我是一隻烏guī,遇到不想抉擇的事,就會把頭縮進殼子裡。
我說,你才烏guī呢,別拐著彎罵人。
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我廢寢忘食地忙自己手裡的工作。值得高興的是,蔣言考慮再三,決定留下了虞美人,讓她跟我一起做雙娛的Case。
不過比較難為qíng的是,虞美人之前收到的所有作者送的禮物悉數歸還作者,並且當著全公司人的面,做了深刻的檢討。
看著虞美人在台上梨花帶雨地說我錯了。我覺得挺心酸的。
但我們都是成年人,總要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我覺得這也算是最好的結果。總比履歷留下污點,之後沒有公司敢要好。
虞美人重新入職那天,請我吃了頓飯。
她說,謝謝你啊,洛施。我沒想到你還願意幫我。
我說,我沒做什麼,是你的才華讓你重新擁有機會。不過以後千萬不要再犯這樣的錯誤,不然誰都保不了你。
虞美人愣了下,低下了頭。
我覺得自己說得可能太嚴厲了,所以岔開話題說,以後我們一組了,我們努力把雙娛這個策劃做好。
虞美人重重地點了點頭。她說,洛施,我一定會全力協助你。
虞美人說到做到,平時我們jiāo流文案策劃,她對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她聰明,在文案方面也有天賦。但她從不當著其他組員面發揮,都是私下告訴我。
我知道她可能怕太出風頭,掩蓋了我的光華。但我不在乎,從我回來到現在,公司里背後對我指手畫腳竊竊私語的多了去了。
每個公司最討厭的一類人大概就屬空降兵,不是通過正常渠道招進來的,能力不明,卻得個好職位。雖然我剛回來時什麼都不是,但那時公司已經瘋傳蔣言的得力gān將回來了之類的,公司最大的部門最好的職位我肯定手到擒來。所以,每個人都護著自己的職位虎視眈眈地看著我,生怕被我搶走。誰知道蔣言什麼都沒安排我做,又有人傳說蔣言要我養jīng蓄銳,隨時接盤。後來雙娛項目一出,眾生譁然。有人說蔣言這招棋下得好,給我開闢新部門,新部門做好了,我就是大功臣。也有人說這事玄,公司之前積累的所有人脈全部在青chūn出版,娛樂根本就是沒譜的事,反正大家看戲的比我這個主角都興奮。加上又給我組裡分了個虞美人,虞美人雖然做錯了事,但能力服眾,大家覺得她那麼傲氣的人,肯定跟我水火不容。誰知又讓他們失望了。
開始組內成員對我也持觀望狀態,但一起工作久了,大家都放開了,拿起了這些事開玩笑。他們說,林組,那是其他人沒跟你一起工作,要看了你的工作態度,他們就不會說什麼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工作態度再誠懇也沒用,拿不到成績,一樣堵不上別人的嘴。
我深諳這個社會的現實與無qíng,雖然從前我不願意承認。
虞美人要我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她說凡事只要盡力而為就夠了。
但我不行,我覺得要麼不做,要麼全力以赴。
以前陸齊銘說過,他說我是個挺懶的人,懶得做人懶得做事,但如果真有什麼事我決定做了,就會有股破釜沉舟的決絕。他喜歡我這股決絕。
明明那麼想抗拒的人,想起來卻那麼自然。
這三年的時間,仿佛不曾離開一樣,仿佛我們只是昨天剛分的手,我一回頭還能跟他哭一哭和好一樣。這種親切真的讓人有點兒頭疼。
我揉了揉太陽xué,關了電腦,發現已經十點了,外面夜色漆黑。
我剛跟陸齊銘認識時,膽特別大,一個人大半夜連沒人的火葬場都敢走。但跟他在一起後,他就把我慣得特矯qíng,連教學樓到女生寢室之間一段沒路燈的路都一定要送我。那時我總說我不怕,可他執意把我當小女孩兒一樣,小心翼翼地護著,生怕一不留心我便會被人拐走似的。當時我並沒有察覺,那些黑暗的路,他像燈塔一樣伴著我。所以後來當我獨自一人走夜路、乘電梯開始忐忑時,我才發現,原來他教會了我恐懼這件事。和他在一起,我乘風破làng志得意滿,什麼都不怕。離開他後,我卻變成了一個風chuī糙動都會糙木皆兵的膽小鬼。
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逐漸把自己的勇氣找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