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就看見了她眼裡的淚。
七月的海面,太陽升起來了。她身上帶著幽蘭的香,夾雜著血腥味,小聲啜泣。
紀墨珏腿一軟,跪在了她面前,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他們像還在母親子宮裡那般,緊緊依偎著。
紀墨珏眼淚打濕了衣服:「姐……」
他從沒有那一刻,這樣恨自己。一母同胞,明明他該是頂天立地那個,可這麼些年,從父母去世,他沒有一天保護過她。
他不喜歡她的目中無人和跋扈,也不肯喊她姐姐,越長越大,他幾乎都快忘記了,小時候當她還是個粉糰子的時候,他小心翼翼走過去,在她臉上吧唧一口,把她團在懷裡睡。
是他錯了,他把父母的死,怪在了黛寧身上,他怪她的漠不關心和冷血,他總是想,如果紀黛寧那天開口勸一句,爸媽不會上那架飛機。
可她只是遠遠站著,撐起一把瑰麗的蕾絲傘,裙擺盛放,驕矜漂亮得嘲諷,看著他一個人努力。
紀墨珏顫抖得厲害。
是他錯了,他起初……那麼那麼喜歡她啊,她才是睡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長大的小公主。
他明明比爺爺都喜歡她,什麼時候他竟然忘記這一切了呢?
紀恬看著依偎在一起的黛寧姐弟,揚起唇角。
「真是精彩。」紀黛寧臉毀了,命也保不住,她倒要看看,從今以後,對方還有怎麼阻止自己。
「崔堯,動手。」
是,紀恬就沒打算守信。紀黛寧一個小弱雞,紀墨珏被餵了藥,兩個人都沒法反抗,紀恬一個也不會放過。
她知道自己做的事法理不容,解決掉一個和兩個,又有什麼區別呢?
斬草要除根。
紀家老頭一死,這一家人就死絕了。等他們都死了,她就和崔堯坐上船,開往那個孤島,傳說中的法外之地,去尋找第三個氣運子。
他和他們都不一樣……
他一定會喜歡自己的。
崔堯揚起手,黛寧猛地站起來,她找不到方向,青團說:「右前方!」
她哼哧著,用盡全力,撞向崔姚,這樣大的力道,海面呼嘯。頃刻間,她與崔姚一同落進海中。
冰冷的海水將她浸沒,黛寧用盡吃奶的力氣,纏住崔堯的脖子,與他一同下墜。
去死吧,紀恬的走狗。
崔堯想扯開身上軟乎乎的少女,可她看起來像軟弱無力的菟絲花,這種時候比海草還堅韌頑強,死死托著他。崔堯的臉漲成豬肝色,他感覺到自己把她嫩生生的手臂扯脫臼了,可她依舊不鬆手。
海面上,紀恬沖向船舷邊。
「崔堯!」
崔堯在海中睜開眼,看見面前得意沖他笑的少女。
她眼睛像是落滿了一整個深海的星星,這種時候了,竟然還漂亮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