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半月前,劉秀紅的丈夫出了意外,人沒了……
這年頭,失了家裡的頂樑柱,日子是真的沒法過。劉帥紅是早也勸晚也勸,就想勸妹子丟下孩子回娘家改嫁去。就是再嫁是比不上頭一個,可就算條件再差,也總比現在強吧?
「這都半個月了,車軲轆一樣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你就是塊石頭也該開竅了吧?」見妹子就是死活不鬆口,劉帥紅簡直就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婆婆、小叔子、小姑子都不是好相與的人,你要是留下來,他們鐵定往死里蹉跎你!」
「大姐,你別說了,我已經想清楚了。」劉秀紅微微側過臉來,目光里的呆滯逐漸變成了堅定,她看著娘家大姐,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改嫁。」
「行,你記得以後可別找我哭!」
劉秀紅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只岔開道:「大姐,你給我帶的衣服呢?不是說你們航航穿不了了?」
「你你你……你就知道衣服!衣服衣服!我跟你說正事你聽見了沒?」
「那大姐你明個兒過來時,別忘了帶上衣服。」
再一次把大姐氣走後,劉秀紅只在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大姐的好意她心領了,可她實在是沒辦法狠心丟下倆年幼的孩子。
她的倆孩子,大的五歲,小的還要再過一個月才滿一周歲。叫她如何狠心丟開手?再說了,丈夫沒了她是傷心,倆孩子也一樣不好受。
劉秀紅起身下床,喚醒了睡在裡頭的小兒子,抱孩子去了外屋。
其實,他們家統共也就內外兩個屋,裡頭那間是全家人睡覺的地方。他們這一帶地處南方,沒的北方那種炕,卻也沒有正經的床睡,多半都是自己打兩條長凳,再往上頭擱幾塊木板,拼的簡易的床睡的。床都這般將就了,旁的家舍就更別指望了,就她家而言,整個裡屋就兩個破木箱子,還是她當初嫁過來時,娘家爹給她打的。
外屋比裡屋稍稍好點兒,起碼有桌子也有板凳,還有一口砌在窗戶底下的土灶,水缸米桶碗櫥也都一應俱全。
劉秀紅讓小兒子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她自己打開米桶一看,米只剩下了淺淺的一層。不得已,她只能少少的舀了一點,又拿了根大紅薯削皮切塊。
原先,她是真沒覺得日子過得苦,丈夫是漁業隊的出海隊員,月月都能往家裡拿八塊錢的工資和四十斤糧票,每回出海歸來還能帶些魚蝦螃蟹,哪怕只是些半死不活的小魚,那也能改善下家裡的伙食。
如今,丈夫才走了半個多月,家裡的一切都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劉秀紅一面生火煮紅薯粥,一面忍不住望著灶膛里跳動的火苗發呆。
其實,大姐說的話她都聽在耳里,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會有多艱難,也明白要是她鬆口改嫁日子會輕鬆很多,而且就像大姐說的那樣,她婆婆甭管嘴上嚷嚷的再厲害,也不會真的丟開倆孩子不管的,可再怎麼樣,她都狠不下心來。
紅薯粥的甜香味逐漸在空氣里蔓延開來,劉秀紅回了神,一面將灶膛里的火撥小,一面起身拿碗筷準備盛粥:「日子再難,總該想法子熬過去。」
這話與其說是對小兒子說的,不如說是她在給自己鼓勁兒。
片刻後,她盛了三碗粥,兩碗多是白米,另一碗乍一眼看去俱是發軟的紅薯塊,因著天氣太熱了,先放在飯桌上晾著,打算放涼了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