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在上头看着,再看身边宝玉神色奄奄,不觉心头一痛。
她自来最疼两个玉儿,满心盼着能成双,谁想竟然横出枝节,当今圣人赐了婚,只好委屈她的宝玉了,无论如何,抗旨不尊这种事她不允许发生,也不能叫两个玉儿坏了一丝一毫的声名体面,到此时,她暗暗庆幸当初黛玉没有住在*馆。
晚间宴散后,贾母沉吟半日,命鸳鸯找出当日和林如海的书信悄悄焚了,关于书信中两个玉儿结亲之事再无痕迹留下。
却说黛玉忙了一天,浑身疲乏,回到屋里便躺在床上,道:“雪雁,东西收了记好,明儿别忘记提醒我去琏二嫂子那里道谢,她今日虽不曾出来,好歹大事都是年前她操办的。”
提到凤姐,黛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既怜其病,又怒其为。
原来黛玉文定之事在过年前乃是凤姐一手操办,又得了贾母指点,不想她年事忙完便小月了,也就是二月初,王夫人没有许多精神,大事自己做主,小事皆交给李纨协理,又命探春和她一起裁处,李纨偏是个寡妇,黛玉的好日子贾母不肯交给她,好在早早就预备妥当了,所以这日文定时贾母坐镇,吩咐下面料理,凤姐虽在病中亦时时遣平儿来看,并不忙乱。
雪雁正分派众人登记造册装东西,随口答应了一声,暗叹凤姐好容易养了个哥儿还掉了,当初若是在家,说不定黛玉还能劝一劝,偏她们去山海关了,鞭长莫及,心中虽然暗感凄然,却也知是她自作自受,如今做了月子,还不肯消停。
难怪贾琏和凤姐日渐离心,算算年纪,贾琏今年快三十了罢?别人在这个年纪差不多都能喝媳妇茶了,偏他只有一个女儿,凤姐又添了下红之症,眼瞅着绝嗣,如何不急?
凤姐此人,真是只精明在小处了,大事糊涂得紧。
紫鹃上来给黛玉揉揉肩背捶捶腿,以免她晚上入睡时浑身酸痛,道:“姑娘不在这半年府里出了许多事,先前忙着姑娘的喜事,我也没好意思说,等明儿闲了,我说给姑娘听听,虽不曾经历过,到底心里有个数儿才好。”
黛玉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忽有人通报说妙玉打发小丫头送东西来,黛玉忙坐起身,命人快请。
妙玉清高非常,甚至有一种过洁世同嫌的孤芳自赏,别人都觉得她乖僻,除了宝玉,也就黛玉与她好,妙玉常说她是个俗人,她也不恼,许是因为黛玉比宝玉更知她人在空门心在红尘的脾性,故每常闲了,或打发人送一书一诗,或邀黛玉吃茶赏花。
雪雁一直很赞同黛玉和她来往,虽然三春钗云都是姐妹,但是真正能和黛玉同等契合的,却只有一个似僧非僧似俗非俗的妙玉,哪怕这个妙玉世人皆厌。
小丫头捧着一个掐丝珐琅锦盒,含笑道:“我们姑娘说,今儿是姑娘大喜,又是姑娘芳辰,偏她今儿见了许多客,也乏了,就不亲自过来给为姑娘贺寿了,打发我把东西送来,说横竖我们姑娘也不知道呆到哪一日,东西早一日先给了姑娘,比别的东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