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歌行道:「燒了?」
裴寄客冷笑了一聲:「那你待如何?」他指了指坑底蠕動掙扎的藥人,「這一坑活死人,換作是你在裡頭,你願意屍化成一個怪物麼?」
他冷冷地道:「死了乾淨。」
「燒了吧。」李霑突然出聲。
李霑臉上尚且有血痕,神色卻平靜得出奇:「人不能死了還讓人把屍體拿去做惡,那太不堪了。任大哥你說是嗎?」
任歌行看著他。
李霑像只剛破殼的小雞,有點畏縮,有點勇敢,回視著任歌行。
任歌行嘆了口氣:「燒……就燒了吧。」
他掏出了剩下的那個火摺子,點著了扔了下去。那火燒在藥人身上格外的快,不一會兒,屍山血海,火光熊熊。
萬人坑裡沒有傳出一聲慘叫,仿佛燒的只是一坑木頭,活死人們僵直地站在原地,任由火舌把他們吞沒了。
裴寄客站在坑邊,烈火把他的臉色映得不那麼青白,他臉上帶著一點烈火的暖意,冷冷地輕聲對楊晏初說:「我以為人不能爬著活,也不能跪著活,你說呢?」
楊晏初看著火海里麻木無聲地化為灰燼的藥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先是爬著活,後是跪著活,好像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他沒有說話。在場幾人沉默地看著萬人坑火光烈烈,直到李霑忽然發出了一聲難以忍受的呻.吟。任歌行一驚,趕忙扶住他:「你怎麼了?」
李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但是一直以為是火和煙讓自己不舒服,可是一直到剛才自己眼前都開始發黑的時候,他才反映過來,自己應該是出了什麼問題。
李霑拼命地吸氣,但是肺里就是進不去新鮮的空氣,他眼前完全看不見東西,腦袋嗡嗡地響,楊晏初心裡咯噔一聲,想起來他剛才被藥人撓傷了臉,道:「讓他躺平,快!」
楊晏初單膝跪在李霑身邊,抬首對任歌行道:「任大哥把劍借我用一下。」
任歌行不明所以,把劍出鞘一寸,楊晏初把手湊過去,在劍刃上狠狠一抹,食指和中指登時血流如注,任歌行驚道:「你干什……」
楊晏初用另一隻手掰開了李霑的嘴,把自己流血的手指塞進了李霑的嘴裡。他拍了拍李霑的臉,道:「還能聽見嗎?喝下去。」
裴寄客抱著肩膀冷眼看戲,任歌行無聲地站著,沉默地看著楊晏初烏黑的發頂。
楊晏初餵血餵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看李霑的臉色慢慢好轉,才把手指抽了出來,失血讓他疲憊地跌坐在地上,他雙手交疊抱著膝蓋,抬起了臉和任歌行對視。
百毒不侵的體質,因服藥而虛弱的心脈,血可以解藥人的毒,仇家是臨川江氏……任歌行何其通透,這麼多事情,他又怎麼會看不明白。
楊晏初蒼白著一張臉扯了個笑,他輕聲道:「我的底細……離了這裡再和任大哥細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