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知道江家人,你就該知道,江氏不僅渾身帶毒,而且遍體白刃。」尉遲笑道。
他的膝蓋處長靴里的一把匕首彈了出來,捅入任歌行腹中。
任歌行咳嗽了一聲,吐出一口血來,他右手不動,左手指尖一閃,摸出一把解腕刀,竟將尉遲的左手殘掌生生釘在地上!
任歌行牽出一個鮮血淋漓的笑容,啞聲道:「你……當別人是傻子麼。」
此時二人都已無力再用刀劍作戰,兩人同時放手棄劍,撲過去卡住對方脖頸!
兩人一時成僵持之勢,只是二人心中都明白這是用命在拖,誰先氣絕,誰就輸了。二人攻如雷守如山,尉遲青筋暴起,滿面漲紅,他嘶聲道:「你耗不過我……」
任歌行全身氣力灌注在雙手之上,已經無暇說話。
早起的喜鵲叫了一聲又一聲,楊晏初看著血泊里拼死相搏的二人,本來吊在半空砰砰狂跳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
那一瞬間他明白自己的命已經和任歌行的命連在一起了,生或者死。
喜鵲拖長了嗓子,竟然從鶯鶯嚦嚦變得咿咿呀呀,任歌行從來沒聽過那麼難聽的鳥叫聲,他開始變得暈眩,五感開始喪失,那咿咿呀呀的聲音竟也漸漸地消失了,他的雙耳之中仿佛被人灌水一樣模糊不清,眼前也開始變得迷濛,他勉強能看清楚面前的尉遲牧野也已經開始翻起白眼,臉色由赤紅變得紫紺,他明白這一戰已經行至尾聲,而那遙遠的、喜鵲的咿咿呀呀的聲音仿佛也變換了樣子,那拖長了的聲調開始變得熟悉起來,像某種嬌媚婉轉的唱腔——
「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
任歌行不知道自己笑了沒有,總之心裡泛起一股深沉而難以言說的溫柔,記憶里那個春光離離奼紫嫣紅的午後恍然就在眼前,他想起他那時和漂亮得勾人心魂的愛人躲在廚房裡,交換一個又一個甜蜜的親吻。
眼前的幻象頃刻散去,任歌行猛地向後跌去,新鮮的空氣驟然大量地湧進胸膛,任歌行不受控制地咳嗽起來,聞見了自己嘴裡鼻中的血腥氣,他筋疲力竭地晃了晃腦袋,待到眼前遮蔽的金星和白霧皆散去,他才看清了——
尉遲的脖頸上纏著一條手腕粗的赤練蛇,那蛇正慢慢絞緊身體。
一個人從血泊中走來,地上粘膩的腥血讓他的鞋上沾滿了血污,一步一個血印,仿佛步步生血蓮。
是鬼手,裴寄客。
裴寄客形銷骨立,一襲青衣,清秀而蒼白消瘦的臉上帶著某種輕盈而怨毒的表情,他一步步走到尉遲和任歌行面前,彎下腰,輕聲笑道:「抱歉,任兄,此人也是我仇家,需得我來殺才好。」
任歌行頓了頓,啞聲道:「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