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霑還是害怕:「任大哥……」
任歌行對他扯了扯嘴角,說:「怎麼了?」
李霑哽住,半晌搖了搖頭。任歌行吐了口氣,道:「去吧。」
留待城外的家主和傷兵目送著任歌行寧安和五州所有精銳穿過火海,避過箭雨,用匕首和鉤索幾下翻越城牆,像一隻騰空而起的大梟,消失在瓮城之中。
李霑聽見瓮城裡箭打在冷鐵上刺耳之聲叮噹作響,羽林大概也沒想到五州用這麼險的法子,此番如沸水入熱油,城外火力瞬間被分散了,李霑紅著眼睛大吼一聲,一掌拍在厚重緊閉的城門之上。
一時竟似山嶽搖盪,李霑哭道:「沒人往下倒火油了,進去支援啊!難道真讓他們活活困死在裡面嗎!」
不知道是有人在裡面動作,還是李霑的一掌起了作用,城門巍巍地晃了晃,李霑吼道:「任大哥!」
沒有人回應。
李霑在一次次配合裡面攻城的時候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事情,不斷地、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一定會沒事的,門一定會開,任歌行一定會從裡面出來,可總是事與願違,他看見遠遠地,一個人滿面驚恐地飛奔而來,身穿雲中任氏弟子的一身白衣,那人邊跑邊喊:「後軍,後軍來了!」
李霑腦袋嗡地一聲,他聽見身邊有傷兵發出絕望的哀叫,身邊開始有人奔逃,李霑紅著眼揪著他們的後頸把他們拎回來,咬牙道:「跑什麼,跑了也得死,把你們一個個都他媽煉成藥人!」
遠方已經有兵車轆轆,如雷霆乍驚,李霑閉了閉眼,面前的城門仍然緘口不言,關閉著徒勞的撼動與血腥的角斗,而就在此時,城門至高處的角樓上,傳來一聲悠長的號角。
不知何時有人爬上了那座至高的角樓,那人像迎接終於回家的親友一樣伸出一隻手臂,吹響了通體血紅的號角。那號角似乎剛剛染就,還淅淅瀝瀝地滴著血水,而方才還在遠方緩緩而來的兵車聽到召喚,登時興奮地疾馳而來,甚至有一群影子脫韁而出,四腳著地狀如飛馬,有家主帶著哭腔長嘆一聲:「這是藥人啊!」
角樓上那人有多人護衛,悠閒地一聲聲吹著號角,角樓複雜的樓閣椽棟讓弓箭無法瞄準他的位置,有人踩著城牆持劍向角樓奔去,竟距角樓不到十步時劇烈地顫抖起來,垂直地墜落下去。
如同尉遲牧野父親的一斛珠,尉遲的徒離憂,這種體內帶毒難以近身的路數讓李霑熟悉得渾身顫抖,他對宋九思說:「這是誰……吹號的是誰?」
宋九思搖了搖頭,道:「離得太遠,我看不分明,而且他深居簡出,我也只見過他一面……看身形,這似乎是,江氏家主,江知北。」
李霑悚然道:「什麼!」
說話間藥人已經近在咫尺。方才還倉皇逃竄的五州盟此時反而平靜下來,將劍鋒指向江氏後軍。但是很快地,他們驚恐地發現,這次的藥人與在潼關,在城門遇見的都不同,被他們襲擊的五州將士會喪失理智,瘋狂地攻擊曾經的戰友!
宋九思抱住已經陷入昏迷的宋鶴,嘆道:「怪不得家主吹號,最後一著,敵明我暗,方用這種藥人,這是想讓五州盟和藥人同歸於盡,同歸於盡……」
「別同歸於盡了,想個辦法啊!」李霑一邊閃躲,一邊叫道。
「能有什麼辦法,」宋九思無奈道,「活人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