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法是肯定要不到的,亞伯從不給他說法。
只有親切的、友好的、一如既往的擁抱。
他只能這樣與亞伯相處,兩個人之間像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親近卻有隔閡。
這是不對的!
他們是兄弟,是這個孤寂的世界中唯一相知相熟的兩個人!
如果不是你,還能是誰?
如果不是我,還能是誰?
該隱總覺得不夠。
亞伯給他的不夠。
祭台前的禮拜能讓他偶爾靜下心來,可心口總像有一個漩渦似的,把麥田、羊群、樹林、山丘,所有東西都吞進深處,卻填不滿其中的空缺。
我還需要更多。
他站在田裡,望著遠處的羊群,還有跟在後面的亞伯,把對方的名字在心裡念了一萬遍。
我還需要更多。
亞伯要給我更多。
又是一次禮拜,他們還是各自帶了自己的作物,但沒有了父母的參與,整個氛圍輕鬆多了。
「豐收富足,平安喜樂。」亞伯念著這話,將手裡的肉塊向火堆里丟去。
一陣煙雲升騰而上。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剛抬起腳來後退,被人在腰間掐了一把,頓時全身哆嗦了一下,險些向後栽倒在地。
「該隱!」亞伯厲喝一聲。
「怎麼?」該隱故作無辜地瞥了他一眼,把自己手裡的麥苗丟進火中。
「祭台面前,注意你的言行!」
「什麼言行?」該隱驚訝地反問,「我這是和自己的兄弟交流感情呢——神明難道不希望我們彼此親近、彼此支持?」
「你這是親近嗎?你這是褻瀆!」亞伯斥道,「祭台是與神明聯繫的地方,私人的關係就要受到限制,你記好了。」
他的表情難得嚴肅。
該隱不理解他的嚴肅,但也看出了他眼底隱隱的怒火,只好不甘地應了一聲:「好吧,我……」
他的話卡在了嗓子裡,眼神中滿是驚詫與茫然。
亞伯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祭台,只見火光之中青煙飄渺,形成了一個人形,隨著煙霧向上飄動。
那人形分明是年紀尚輕的小該隱,翹腿面向天空,一手枕在腦後,一手舉著草葉,模樣十分愜意。
「那個……」該隱愣愣地看著半空中的煙雲,「是我嗎?」
「我看挺像……」亞伯也傻眼了。
這算什麼,神跡嗎?
火光還在燃燒,漸漸在孩子的身下形成了走勢怪異的花紋。。
「這是什麼?」該隱仰頭,迷惑地看著花紋。
該隱出生以來沒有識字,父母也沒有教育過——他們自己可能也不認得。
唯一認得文字的只有亞伯。
而他也確實認出來了。
在盛夏的陽光里,亞伯的身上一陣陣發冷。
該隱身下浮動著的分明是一個詞——
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