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如涌,承載著一人的能量,向另一人源源不斷地輸送過去。
亞伯呆呆地含著該隱的傷口想了好一會兒,驚覺不對。他伏在對方的肩上,張嘴想說話,可頜骨粘滯艱澀,如同鏽蝕的鋼鐵,嚴重阻礙了發聲。
該隱留意到他的動作,側過頭耐心傾聽。
「別流血,」亞伯的聲音終於從氣管里擠了出來,但依舊粗糙低啞,「別受傷。」
「我不怕流血,也不怕疼。」該隱攬住他的肩膀,與他額頭相抵,「我罪有應得。」
「人類很脆弱。」亞伯想起拉結爾的叮囑,「別這麼做。」
「人類?」該隱的語氣半是苦澀半是感慨,「我和人類……可不一樣。」
亞伯抱著該隱的手臂頓了半天。
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種行為的不妥之處,但身體偏和理智反著來,總想貼近該隱的身體,仿佛他所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天堂。
這個類比把亞伯嚇得一哆嗦。
該隱察覺到他緊繃的身體,出言安撫:「別緊張,亞伯,現在任何變化都是正常現象。」
「因為你接觸了我的血液?」
「……對。」該隱有意示弱,語氣非常溫軟,「我的牙齒接觸到其他人的血液,就會產生致幻物質,能減少對方的……反抗行為,甚至會短暫導致飲血傾向。」
「因為彌賽亞的懲戒?」
「對。」
亞伯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開了口:「……懲戒不該牽連無辜者。」
「對不起。」該隱握住亞伯的手掌,「我不該這樣……這樣對你。」
「學會自控,該隱,這才是彌賽亞想教你的,」亞伯連著咳了幾聲,「也要、也要學會給別人自由。」
「我學會了。」該隱將腦袋埋進亞伯的頸窩裡,「我現在學會了,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你可以慢慢證明。」
「你願意留在這裡?」
「當然。」
屋裡靜默片刻。
該隱小聲道:「我很高興,亞伯。」
「嗯?」
「我一直是一個人。」
「以後不會了。」
「真的嗎?」
「真的。」
「你會陪我?」
「……」亞伯沒有接話。
該隱也意識到自己過於黏人,無聲地舔舔仍然跳痛的嘴唇:「你休息吧,亞伯。身體最重要。」
再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了。
該隱沒有驚動仍在睡覺的亞伯,默默地單手托腮,打量對方的睡顏。
亞伯是天使,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樣、不在一個層次上的存在。他本來可以把夢境當作夢境,一覺醒來,一笑了之,但他沒有。相反,他竟能離開舒適的家鄉,趕赴遙遠的陌生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