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奔走在曠野上,及膝深的草叢在腳下沙沙作響。葉脈深處濕氣瀰漫,沁涼的水霧侵入皮膚,寒徹骨縫。
像潰逃。該隱心想。
可至少還有亞伯陪著他一起逃。
雲間金光翻滾,閃過一片蛛網似的密集電光。他們一同抬手,避讓令人暈眩的奪目光芒,但另一隻手還牢牢地握著對方。
雷聲轟然而至。
該隱匆忙間回頭一瞥,看見頭頂亮起一道金色雷電,帶著震懾的威壓穿雲而過,從天而降,重重擊在祭台上。
那一瞬間,金光爆裂,以祭台為中心迸發出幾乎致盲的刺眼光亮。
他們離祭台太近了!
該隱心裡警鈴大作。
亞伯剛才選的都是拳頭大的鵝卵石,被雷擊中後四處迸濺,衝擊力難以言喻。
彌賽亞這是想讓他們一起死嗎?!
他顧不得出聲警告,用力攬住亞伯的肩膀,以身體作屏障,向前一撲,抱著亞伯側栽進及草叢裡。
草地深處的葉片柔韌繁茂,向人類張開冰冷的懷抱。
該隱被銳利的葉尖扎了眉角,連忙閉眼,側首埋在亞伯的發間。亞伯被他護在懷裡,似乎有些瑟縮。
原野上颳起了悽厲的風。
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
該隱痛苦地想。
也許馬上就只有亞伯一個人了。
他會淪入地獄,在烈火中崩解,從此將一切忘得乾乾淨淨,留亞伯一人在世間煢然前行。
痛感由骨骼向外延伸到皮膚,又侵入大腦,在眼眶裡凝結成真實的刑具。
該隱將亞伯更緊地抱進懷裡。
全身都疼。
像白夜城裡的陽光煉獄。
「該隱?」
有人輕聲喊他的名字。
……我要死了。
代我向亞伯問好。
他的時間還有很長。
讓他去忘池。
忘了我吧。
……
該隱的額頭滾燙,怪異的高溫透過衣料傳到了亞伯的後背。
亞伯急促地喘息著,困難地從該隱的懷裡轉過身,面朝對方,打量他的神情:「你沒事吧?」
無人回應。
亞伯愣了一下,輕拍他的臉頰:「該隱?」
入手的溫度高得嚇人。
發燒?生病?
他撐著該隱的身體趕向懸停半空的飛梭,途徑來路,看見脆弱的石頭祭台還好端端地立在溪邊,只是火光熄滅,飄出一片裊娜的青煙。
亞伯短暫地瞥了一眼,認出了青煙形成的圖案——一個小孩子,翹腿朝天,腦後枕著手臂,另一隻手舉著草葉,模樣十分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