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皇叔,你所问之事,自己竟不知道答案吗?
莫说是楚王,便是一旁的礼王信王,在她的逼视下,都不禁精神一凛。
楚王心中警铃大作。
这话里话外之意,便是要将他的所作所为揪出来?
他虽自认没漏太多马脚,掘了太子坟墓之事,也可以推托到忠心二字上,但撕破脸皮,到底难看。
楚王扯了扯唇角,勉力让面容自然起来:
如此荒谬之事,我可不
皇叔不知道,便罢了。
楚王一顿。
他看向宋翩跹,目光泄出一丝愕然。
宋翩跹竟如此简单地放过了他?她为何没趁此机会攀扯自己?
他竟完全摸不透东宫的招数!
至此,楚王笃定东宫在劫难逃的心,一点点提了起来。
可宋翩跹已经不理会他了。
她此刻要与之抗衡的,不是小小一狼子野心的藩王。
而是堂上这位宋裕和原身,未尽到职责的父亲,更是天下的帝王。
是父权,更是君权。
皇帝正在等她作答。
宋翩跹将心沉下来,她心中不急不缓,面上做出悲戚状,三分是真,七分是假。
东宫大婚那日,皇兄便失了性命。这些时日的皇兄,都是我所扮的。
简直是胆大包天!你为何欺君!皇帝怒而拍桌,还有太子妃,你知是不知?竟也不告与朕!
眼见着皇帝直接发了火,礼王看了眼一直站在宋翩跹身边的封月闲,拦了拦:
这事儿说不准是玩笑,皇兄莫急,不若让人去查探一番?
这话是帮忙,也是他真实所想。
世上真有天衣无缝的易容?还是女扮男装?
虽说长得像,但单看那身形,也差得远啊,更不用说太子一身能耐了。
群臣也不禁点头附和礼王,他们至今难以相信,这女子是那个思虑恂达、任贤用能、又不乏杀伐决断的太子?
在群臣惊疑的注视下,宋翩跹朝着皇帝,欠了欠身。
她生得婀娜,这一动,便如芦苇被风吹矮了腰,娇柔极了。
在谈判桌上,宋翩跹从来刚柔并济,过刚易折,此时对付皇帝也如此,能利用的优势,她绝不放过。
这件事中她掌握的优势面,便是太子的死因,未曾走漏。
假使楚王的人验过尸,方才楚王已作出不知的模样,此时也是有口难开了。
宋翩跹还未言语,眼圈便红了。
父皇明鉴,若是能告与父皇,我不过一介女流,虽读过圣贤书,受了皇兄教导,有您在,我也不敢擅自做主,掩下如此大的事。
更何况,皇兄一去,我又怎么不想他葬入皇陵,好生安息?
宋翩跹一言一句,都哀戚之极,她此前强硬无匹,面对训斥不避不让,现下转而以柔软示人,着实让老皇帝一口气哽在了喉头。
不过他一想,是啊,宋翩跹不过一个深宫的公主,怎敢如此做?
是受了人指使不成?
皇帝当即看向封月闲,眸光锐利。
是你教唆的公主?
定是封月闲得知太子没了后,在幕后将自己的女儿当傀儡操纵,或是诱骗翩跹助她成事。
怪不得这假太子,也有一身好能耐。
若是这样,一切便说得通了。
皇上冷冷看着封月闲,说不得,太子身陨之事,与封月闲也脱不了干系!
宋翩跹微微蹙眉,不等封月闲对上皇帝,便挡在她前头回话:
自然不是。但此事与东宫大婚,亦有关联。
她仰头:
父皇明鉴,皇兄迎娶封月闲,是有人不乐见,持着颗乱臣贼子之心,毒害了皇兄。
皇兄临终前,嘱咐封月闲助我,扮作太子,以我为鱼饵,钓出背后行诡谲之事的逆臣贼子。
此言一出,满堂静默。
牵扯到如此密辛,他们是再不敢议论纷纷了。
宋翩跹说得极为隐晦,但言语中暗指有人不想看到皇室和封家结合,看到封家死心塌地归顺皇权,恐皇室安稳,这才动手害了太子。
这个思路听起来,极为顺畅可信。
不少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虽然不敢说话,但明里暗里,都看向楚王。
楚王神情僵硬而麻木。
若非他自己心里清楚,东宫铁桶一个,他并未得手,此时也要不禁相信,是他成功害了宋裕了。
皇上也被这番言论震撼得不轻。
再多的怒火,都被真相带来的惊惧压在了底下。
宫中鬼魅之事频发,连他都着了自己二儿子的招数,此时听闻另一个儿子也遭了毒手
下一个,会不会就是他了?
皇帝来不及追究宋封两人的欺君之罪,急急问道:
幕后之人找出来了?
有封月闲相助,已找到了。宋翩跹轻叹,否则,儿臣也不敢以真身见您。
是谁!
宋翩跹这次却未爽快回复。
今日难得好月,莫要辜负良辰美景罢。
待宴后,儿臣慢慢与您说来。
怎么说到这就不说了?
底下支着耳朵的臣子心里一急,皇帝也差点骂宋翩跹主次不分,这时候了还看什么月亮?
但他余光扫见堂下这么多人,终是想起那所剩无几的皇家颜面,这才绷着脸,默认了下来。
自然,他对宋翩跹更为不满,这时候知事了,为何先前选定在此处说,岂不是故意让自己面上无光?
待惊骇过去,皇帝心中被挑战威严的怒火重新燃了起来。
罢了,便待这宴后,听听宋翩跹要说什么,到时再一同发落。
不过,对于同样欺了君的封月闲
皇帝一摔袖:
太子妃,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洪常啊,将太子妃送出去休息着。
说是休息,但语气里,风雨欲来。看起来,是要拿外人发泄怒火了。
礼王当即看向封家将那块,见几个大老粗握紧了拳头,连封宸逸的眸光都锐利起来,他果断劝道:
等下太子妃还要同来家宴,太子妃来都来了,皇兄您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齐徵紧随其后:
这公主体虚,若是让太子妃在旁照拂着,想来才能更为安心哪。
皇上一瞪眼。
礼王是他兄弟,为了皇家体面劝自己一句便罢了。
怎么连齐徵都帮着封月闲?
齐徵自来是帝王孤臣,谁也不帮,只帮皇帝,皇帝很是倚重他,此时不禁想,莫非真是他操之过急了?
罢了。皇帝硬邦邦丢下句,不再管了。
秋后算账就是,总之,封月闲跑不了。
齐徵坐回去,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上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