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羽宗的弟子簇拥过去扶起自家老祖,灰溜溜地回了自家的场地。
宋翩跹将刀立在身侧,拱了拱手。
她侧身,目光落在残碑之上,身随心动,漂浮到洗砚池上,伸手去摘残碑
当是时,突然有另一只冷白纤长的手,斜斜从宋翩跹身前插过,直奔残碑而去。
宋翩跹反应迅捷,一个拧身避开,警惕退让的同时以灵力击退来人。
下面传来钱度的怒吼:是谁扰乱秩序!
这女子好似未在仙宫中见过呀。
一位渡劫惊讶道:她的修为与我在伯仲之间。
还是位渡劫?现在渡劫这么不值钱了吗?四处又起骚动。
混乱当中,洗砚池上,静静悬立着两个身影。
一红,一黑,俱是体态修长曼妙的女子。
那突然出现的渡劫女修身着纯黑裙裳,愈发显得露在外头的肌肤白得晃眼,甚至连面上都戴着纯黑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来。
来人自然是郁仪。
她万万不曾想到,自己要来与宋翩跹争夺残碑。
她对上宋翩跹的目光,很快移开,却瞥见宋翩跹伸出手,似要隔空取物。
郁仪眸光凝住,脚下一动,倾身上前,竟直接将残碑拥在怀中
她做好了硬扛宋翩跹这一击的心理准备,甚至已经阖上了眼,但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反而有一股强硬的灵力绕上她的腰,像缭绫般紧贴着缠了几圈,生怕她跑了般
郁仪睁开眼,看向宋翩跹。
腰间传来拉拽之力,郁仪被宋翩跹引至身前,不容拒绝。
如浓浓夜色凝成的蝶,奋不顾身地投向烈烈火焰。
面具盖住了郁仪差点掩饰不住的神情,她轻轻吸了口气。
宋翩跹的容颜近在咫尺,郁仪甚至能看清她眼下那道狭长阴影。
那双眼微微转动,直直与自己对视,浅茶色的瞳孔冷淡无情,似覆了霜:
你不乖。
第161章 傀儡的小主人(50)
宋翩跹话音刚落,洗砚池便激起风浪, 半白半黑的水流拧成绳索, 咻咻几声, 旋转呼啸而上,宛如平地生出的水笼, 将中间两人围起。
外头的修士登时什么也瞧不见了,神识无法穿透,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红黑两抹截然不同的颜色。
惊呼不断。
洗砚池这些年从未有什么动静,今日怎么一反常态了?
莫非是残碑有甚古怪?有人心潮澎湃, 眸中异彩连连。
是魔修。钱度肃了神情,和另一位进过迷阵玉窟的修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宋翩跹曾经所说的, 她在迷阵中遇到过位和她不相上下的女魔修一事。
莫非就是这个?竟出现在仙宫之中!
饶是钱度万般焦虑,有洗砚池水的阻拦他也无法欺身上前。
城主,怎么办?手下人问。
钱度紧紧盯住里面两人的动静,他很是相信宋翩跹, 道:宋宗主一出手便把对方缚住捉来,想来能擒住这个胆大包天的魔修。
都打起精神来, 若这池水散开,即刻去帮宋宗主!
是。修士振声应道。
水笼收拢到了极致, 婉约曼妙的水绳自她们脚底而起, 直奔她们头顶, 短短时间内, 便要合拢在一处。
外界的喧闹议论声隔着镂空的水笼传来, 像是耳朵上隔了层水般,什么都听不真切了,飘渺而模糊。
清晰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如此近的距离,足够宋翩跹看清对方露在外头的那双眼。
眼型仿佛桃花,四周漫着淡粉的眼晕,瞳孔浸泡在一汪水中,眼尾微微下垂,目光流连时最是娇媚。
宋翩跹对这双眼足够熟悉,不止是眼,仔细看去,对方连身形体态都与自己极为相似,简直像是翻版的自己。
宋翩跹收紧束在她腰间的灵力缎,曲指抵开她脸上的玄色面具
面具底下露出一张芙蓉面来,眉、眼、唇、鼻,无一不与自己极为相似。
只剩神态。
宋翩跹收敛起笑,目光沉沉如浓雾烟霭,顾自涌动。
而这个魔修,这瞒了自己不知多久的郁仪,玄衣,红唇,鸦发,雪肤,一副清极媚极、孤傲凌绝的模样,却拥着残碑,侧头避开她眼神,唇动了几动,微微低头轻唤了句:
姐姐
宋翩跹并未将面具从她脸上彻底拿下,此时一指推开面具,又曲指抵住她下颚。
宋翩跹并不使力,已让手中这只调皮的小猫乖乖收起爪子、不敢乱动了。
此时倒记得唤我姐姐。
洗砚池的水绳索愈发张牙舞爪,直直要将人盖在里头,宋翩跹声音泛冷,但余光瞥见此时处境,不光是这不知缘由发起威来的洗砚池,还有底下对郁仪虎视眈眈的众多道修,她并未发泄过多情绪,转而低低道:
不论你夺残碑有何用,先离开这里去外围等我,随我回去。
一片肆意而沉闷的水流声中,郁仪张口未说答不答应,而是抿唇道:
楚风和曼枝还
轰隆
郁仪余下的话被猛涨的水声盖得干干净净,不光是声音,那万千水绳猛然炸开,形成深灰水幕,兜头朝两人袭来,似猛兽扑杀猎物。
宋宗主!
这池水想做什么?
只在转息之间,水幕倏然缩小,从有半个仙宫高、变成了只能包裹里头两人的大小,颜色也深了起来,在外头的修士全然无法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好在这水幕持续时间不长,不过三四息,水幕在一声轻微的炸破声中尽数散成了水,哗啦啦落回洗砚池中。
而池上,魔修和残碑都不见了踪影,只剩宋宗主一人。
水幕裹着郁仪,穿透洗砚池向下落去,郁仪整个人悬浮在圆形的淡灰水幕中,向外看去。
这里一片黑暗,只有时不时闪过一些红色的光。那些或大或小的红光向上飞去,郁仪多看几眼,才发现那些红光是燃烧到最后、不甘心散去的余温,而它们附身的事物早已不知燃了多久,脆弱而焦黑,几欲破碎成灰。
它们静止在空间中,像黑暗中濒死的星辰,仿佛再动一动就会彻底破碎死亡,散成一团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