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看著漆黑的天花板,外面走道里的夜燈從門上的小窗投射進來,在天花板上留下一團扭曲而暗淡的光影交錯。
過了很久他都沒有睡著,直挺挺地躺著一動不動。他不喜歡為了逃避現實活在虛假的世界裡,他想看楓葉漸紅,想看菊花盛開,風在吹動桌面上誰的文件。有兩行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滑出。
可是,他不知道要怎樣做才能在現實中醒過來。
有人剛才上廁所,一股尿騷味從裡面飄出來,久久散不掉,縈繞在唐沉的心頭。監室里安靜極了,只有此起彼伏的鼾聲。
這樣的夜裡,一點細微的響動都會被放大很多倍。
熊哥從自己的床上悄悄爬起來,爬到這邊上鋪,青年的床上,青年含含糊糊罵了句娘。鐵架床「呼哧呼哧」晃了有半小時,連帶著唐沉這邊都在晃。
大家貌似都睡著了,睡得很死。
釋放後,熊哥的亢奮在短時間內沒有完全消退。他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牙刷,牙刷手柄被削成了鋒利的尖錐,然後悄無聲息地爬過來,到唐沉的床上。這段時間過得忒憋屈,他殺人的心都有,只是不敢,打算給點教訓,挫挫銳氣,讓人以後別那麼囂張,不拿他當回事。
黑暗中,唐沉睜著眼睛,看那團黑影慢慢移近。他不知道要怎樣做才能在現實中醒過來,難道他要再死一次?徹底從這個虛幻的世界裡消失!
之前那次,他過來了。
那個黑影越靠越近,唐沉忽然抬手,猛地一掌精準摑到熊哥臉上,「啪」一聲響,他就是在激怒,人在被激怒和被威脅的時候會爆發出最大力度的反擊,用盡他的全部力量。
熊哥結結實實被驚嚇到了,他用體重壓住唐沉,右手中的牙刷柄狠狠紮下來,對著唐沉的脖子。難以置信的是,唐沉居然沒有躲開,只條件反射地側過了頭。
黑暗掩蓋了血色,尿騷味和那種XXOO後的腥/騷味掩蓋不了越來越濃郁的血腥味……
跟上一次不同,沒有尖銳的刺痛,沒有烙印進靈魂深處般揮之不去的撕裂感。這次唐沉沒感覺到一絲疼痛,相反,他聞見淡淡的花香味,聽見風吹動紙張的輕微響動。
在睜開眼睛之前,感覺有一隻手在輕柔地為他擦拭眼角,指腹柔軟冰涼……
一陣單調刻板的手機鈴音突兀地響起。
「餵?」
「陳律師,永鑫大廈工程質量問題有新進展,對唐總十分不利。」
「什麼進展?」
「沉宇的第二大股東下水了,言辭暗指當初那批不合格建材進入工地,是唐總首批的。」
前不久,已經投入使用兩年的永鑫大廈頂部兩層的樓板出現裂痕,經有關部門檢查,是由於工程施工時使用了不合格建材引起的。幸運的是發現及時,清空及時,沒有人員傷亡,沒有引起司法部門的介入。
永鑫大廈是唐沉任集團董事長兼CEO時開發並承建的工程項目,發生工程質量問題,對公司的聲譽和資產都會造成重大損失。
公司內部成立了監察組,配合有關部門對這件事情進行徹查。
從總部的工程部總監到當初主管施工的總經理,從上至下沒有人願意擔責任,甩鍋只需要一句話,「我向唐總請示過,他口頭同意了。」或者更省事的一句,「這是唐總特意電話交代下來的,你們可以去核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