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我叫他別客氣,他卻一步精簡,喊得這樣親近。
“即玉,”他正色,“你該接受治療,否則會很危險。”
嘖,冷麵孟醫生有回來了。
“我不怕。”我亦收起嬉笑,對他正色道,“我已罹患世紀末絕症,不日即亡,生個癌又算得了什麼。總歸活不過明天。”
他愣住,隨即哭笑不得。
“你這樣,你的父母會很傷心。”
他扔出親情牌,可惜對我不管用。
“家母早逝,父親早與我斷絕父子關係。”我說。
這下他真愣住,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我向他解釋,“我喜歡男人,父親覺得丟臉。我與他已有四年沒見面。”
他張張嘴,又合上,大概想要道歉又不知該為什麼道歉,一臉尷尬。
他那副樣子令我開心,從不曾想那一張鐵板臉的孟大醫生也會有吃癟的一天。
“聽到他人秘辛家史,是否內心竊喜?”我揶揄他。
孟斯齊苦笑,“你這人,真是……”
他找不出詞來形容,我替他接上,“真是豁達、開朗、看得開?”
“你與我見過的其他人都不同。”他說。
“我可否理解這是你對我的稱讚。”我笑。
我又開解他,“這件事我從未覺得難過,你也不要太介意。我父親覺得我令他難堪,我有覺得他約束我個人自由,兩人一拍即合,從此分道揚鑣。沒有你想的那樣傷心難過。”
這時我點的菜剛好送上桌來,緩解了一下我倆之間不自然的氣氛。
孟斯齊要服務生添一碗米飯。
“介不介意請我吃飯。”他問我。
我聳聳肩,“反正我時日無多,不會在乎這一點錢。”
“即玉,你對生命竟無一絲眷戀?”
我一邊往嘴裡塞米飯一邊點頭,“嗯,我生無可戀。”
他沉默。
長久的飢餓令我胃部疼痛,可是這些飯菜對減輕我的疼痛絲毫沒有作用。
“你是否為一個人才會與父親攤牌?”他問我。
“是。”我回答得很乾脆。
“你不可為他活下去?”
我自飯碗裡抬頭,有些驚訝的看他,不敢信世上有比裴即玉還天真的人。
我對孟斯齊說,“距他將我拋棄已過去四年時間。”
剛好是我與父親鬧翻的長短。
他又沉默,半晌才問,“你身邊可有相愛的人,值得你為他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