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徹聽不到皎皎在歸衡耳邊說了什麼,但她那種毫無保留、全然依賴的姿態,猶如正午時分的陽光那麼刺眼。
方才還萬分惶恐、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小兔子得到了一座大山的庇佑,鬆了口氣,再也不肯直面他了。
而歸衡看著他那種寒意徹骨的眼神……
歸徹的目光饒有深意地在兩人身上來回逡巡。
劍拔弩張的氣氛中,俊秀的四皇子忽然撲哧一笑:「瞧把皎皎嚇得。是不是怪四哥反應太慢,沒跟五弟一起去救你呀?」
他很是遺憾地嘆了口氣,悠然道,「不是四哥不想,實在是四哥有心無力,射箭不如太子殿下,騎術也比不上五弟。但是皎皎,四哥對你的心與五弟可是一模一樣的。」
他就這樣坦然地承認自己技不如人,甚至衝著歸衡眨了眨眼睛:「早知道,我應當同皎皎一起去找五弟學騎術的。」
歸衡輕瞥他一眼,冷淡道:「四皇兄對我和皎皎素日在做什麼,似乎格外了解。」
歸徹唇角掛著一絲淡笑,猶自想說什麼,歸衡卻無意與他周旋,截然道:「皎皎需要休息,四皇兄若無別事,便先請回吧。」
歸徹薄唇一掀,「皎——」
「皎皎沒事。」這次卻是小公主截住他的話頭。
皎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抬起頭細聲細氣地說,「有哥哥在呢。」
歸衡垂眸,也望向她,緊繃的面孔緩緩舒展,黑瞳因眼窩深而愈顯深邃專注,歸徹甚至能從那張冷峻面孔上讀出一點柔和來。
他心裡湧起一股很怪異的感覺,冷眼看了半晌,深吸口氣,好容易才重新戴上那張溫和的面具。
……
歸徹離開了玉山堂。
他走之前似乎說了句什麼,但歸衡已經不在意了。
他眼帘低垂,喉頭滾動,滿眼都是那自下而上望著他,目露依賴的少女。
從微微凌亂的髮絲,到有些乾裂的水紅嘴唇,他的眸色越來越深。
皎皎聽到歸徹腳步越來越遠,這才鬆了口氣。
她整個人都脫了力,不自覺地牽著他衣袖晃了晃,小聲抱怨:「哥哥怎麼才來呀。」
歸衡一到,她膽子也大了許多,嘀嘀咕咕地說著歸徹的壞話,說了兩句又後悔,臨時改了口抱怨圍場的戍圍。
歸衡低聲應著,只覺喉頭越來越乾渴。
皎皎現在的姿勢,便同抱住他一邊胳膊差不多,脫力的身體就靠在他肩頭。嬌小身軀像她綿綿的聲音一樣柔軟,小嘴一開一合,竹葉吐露似的滴出些清響,叫他冷硬的心漸漸融成溫軟一片。
歸衡艱難地動了動唇瓣,他聽見自己低啞的聲音:「我以為你……在生氣。今天圍場上,那隻鹿……」
「生氣?」
皎皎仰起頭,下巴磕在他手臂,滿臉詫異。「要不是哥哥,我哪兒還能站在這裡呀。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要氣,也是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