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一路上都還平靜的小公主此刻泫然欲泣。
燭光昏黃,脆雪怔了怔,看著滿臉難過的小公主。
她只穿著居家軟緞的袍子,拆去珠翠,反而更顯面頰如玉,散落的烏髮如華美的玄色綢緞,披在肩頭,襯得那一點肩膀更單薄的可憐。
公主……是不想叫自己聽見她哭吧。
脆雪心裡泛酸,嘆了口氣,點點頭。
等寢殿門一關,皎皎立刻起身換回騎裝,倒了一碗涼茶,咕咚咕咚喝下。
她打開燈罩,將蠟燭懸在桌邊,每當蠟油快落下時便將蠟燭扶起,蠟油凝固便放下,如此往復。
她怕自己犯困,喝茶和放蠟燭,都是保險措施。如果她睡著了,沒有及時把蠟燭扶起來,滾燙的蠟油便會滴到她腿上。隔著衣料不至於真燙傷,但也足夠把她燙醒了。
她不能睡著。
過了一會兒,皎皎就知道自己多慮了。
她根本就睡不著。只要一想到歸衡一個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山老林里,吹著冷風,以為自己被全世界拋棄,她心裡就像有一把火在燒。
過了不知多久,終於聽到遙遠的梆子響。
四更了。
凌晨一點到三點是普通人睡得最沉的時候,何況宮人們今天跟著她起大早、趕遠路,應該進入了深度睡眠。
皎皎在燈下壓了一張寫滿字的紙,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東西放入懷中,推開後窗,躡手躡腳跳了出去。
方才頂著冷風繞圈時,她找到一處隱蔽側門。
小公主牽著白馬,逐漸隱沒在夜色之中。
……
夜色深濃。
歸衡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望向西沉的月亮。
約莫寅時了,不久就要天亮。終究是……無人前來。
他在期待什麼,又還想不透什麼?
歸衡閉了閉眼,哂笑一聲。
他辨別一下方位,正準備出去,忽地頓住腳步。前方隱隱傳來什麼動靜,那聲音有些奇怪,像什麼東西正蹣跚著穿過密林。
少年眯起眼睛,思忖片刻,躍上一株高大的雲杉。他一身深色勁裝,站在茂密的枝葉間,幾乎完全隱沒行蹤,便是有人刻意去看,也極難發覺。
歸衡反手抽出三支箭搭在弓上,靜靜思索。
如果是孢子野鹿之類,便直接射殺;如果是野豬之類有攻擊性的野獸……
有舍才有得,做戲做全套,他並不憚讓自己受點傷。
林中動靜越來越響。歸衡耐心地等待著,直到那東西越走越近,漸漸能聽清它喘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