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德大叫一聲:「老四,讓你來是叫你出主意,誰要聽你唱衰!」
歸衍沉默,面色陰沉欲雨。
「臣弟說的都是實話。」歸徹的聲音溫和清晰,有種奇異的說服力:「父皇龍體抱恙,對大皇兄您並不是壞消息。老五根基不穩,您才是儲君。」
他湊近歸衍,放輕聲音:「若帝星驟崩,此時此刻,寧王拿什麼與您抗衡?」
歸衍陰著臉看他:「可若是父皇好了起來……」
「到那時候再著急也不遲。」
歸徹笑道,「現在,您該去父皇身邊侍疾,以表忠心才是。」
翌日,歸徹過了午後才去乾元殿,為太子侍疾留夠時間。
做人就怕對比。
他不指望歸衍能在御前衣不解帶,但有自己這個過午才到的皇子對比,歸衍就會顯得格外孝順。
當然,他們說好,歸德會到得更晚。
至于歸衡會不會比歸衍到得更早,他倒不擔心。
文韜武略和為人處世是兩碼事。
歸衡那冷傲性子,歸徹可是深有感觸。
就算知道皇帝病了,歸衡至多來的比平時稍勤一些罷了。
畢竟當日哪怕是封王,也沒能讓歸衡多露出幾分喜色。
然而歸徹沒想到,有人比冷僻的歸衡更不會為人處世。
「太子殿下?他半個時辰前來過,進去不到一刻鐘就出來了……」
殿外的小宦侍收了阿容悄悄塞過去的銀子,描述得愈發繪聲繪色:「……西暖閣里吵了好大一場,還有砸東西的聲音……沒過一會兒,太子殿下就怒氣沖沖地走出來,腳步飛快,宮人跟都跟不上……」
歸徹閉了閉眼,還是忍不住長嘆一聲。
生病的人最容易發脾氣,何況恆帝豪橫了一輩子。
所以昨日,他千叮嚀、萬囑咐,讓歸衍一定要順著他,千萬別吵起來。
歸衍當時滿口稱好。
——他明明也感受到了威脅,怎麼就不能在這樣的緊要關頭,稍稍忍耐一點?!
這樣的蠢材,怎麼偏偏就是皇后嫡出的太子!
歸徹手指在袖中攥的死緊,白皙的側頸隱隱暴起幾條青筋。
阿容看著他神色變幻,焦急道:「殿下……」
歸徹低下頭:「我知道。」
無需人勸告,他明白自己這樣的狀態沒法進去面聖。
他稍稍走開一點,等心情平復下來。
等他終於壓下心中驟然蓬勃的妒恨,重又戴上溫文微笑的面具,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細細哽咽的聲音。
那聲音本該清甜柔軟,卻因帶著哭腔而微微沙啞,像沒能完全化開的蜜糖。
歸徹眉梢一挑,從隱住身形的幾株芭蕉後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