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禮當然不會說出歸衡其實可隨時通過西延門入宮,只是會意點頭。
住店的事自然有下人打理,歸衡徑直上了二樓。
才關上門,他忽然踉蹌一下,一隻手勉強扶住木桌,另一隻手忍不住死死按住自己的心臟。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他人生中只感受過一次,就是妍貴人被關進暄妍殿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發誓永遠不要再有這樣的感受——然而此時此刻,痛楚更甚。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巨手握在掌心,越握越緊,極端的痛和冷讓他喘不過氣。
歸衡扶著桌子,彎下永遠挺直的腰,曾經牽過她的右手死死捂著心口,試圖抵禦從心臟徑直傳遞到四肢百骸的疼痛。
窗外風雨密布,雨水順著沒關好的木窗斜斜地往下流。
他盯著那幾小縷雨水,眼底漸漸滲出血一般的猩紅。
皎皎膽子最小,做了噩夢會抱著他的手臂,吃不到珍珠圓子都要哭唧唧地掉兩滴眼淚。
這樣大的風,這樣大的雨——皎皎有東西吃嗎,有暖和的衣服穿嗎?她會不會害怕?
她在哭嗎,她是不是正等著他來救她。
洶湧的風雨里,他好像聽到誰甜蜜柔軟的聲音,慢慢地帶上了哭腔。
哥哥,她哭得傷心欲絕,嗚嗚咽咽,她在呼喚他,她在說,哥哥,救我。
歸衡冷白的前額逐漸浮凸出駭人的青筋。
砰得一聲,桌角被他生生握斷,隨後在他掌中化為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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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歸衡帶著阿禮入了宮。
黎公公守在乾元殿外,看到他,微微一笑:「陛下等您很久了。」
歸衡淡然頷首:「有勞公公。」
黎九恭打開殿門。阿禮正要跟著進去,對方卻伸出一條手臂。
歸衡頓了頓,看他一眼,沒說什麼,獨自走了進去。
「禮公公,」黎九恭客氣地,「皇上想單獨跟寧王說說話兒。」
阿禮笑道:「奴婢不敢當,您就還叫我阿禮就成。」
嘴上和黎九恭打著哈哈,阿禮攏在袖子裡的手心,慢慢滲出一層薄汗。
他從未見過殿下那樣的眼神。
像下定決心咬死頭狼的孤狼,猩紅的眼底掠過深紫色鋒芒,說不出的決絕與狠厲。
兩刻鐘後,歸衡走出西暖閣,對黎公公淡淡點了點頭。
回常暉宮的一路上,對他和恆帝剛才說了什麼,竟然絕口不提。
阿禮跟在他身後,掙扎半天,剛一開口,歸衡便像有讀心術般搖了搖頭。從他的角度,依稀可見歸衡緊繃的下頜弧線。
阿禮只得忍住,恭謹地跟在他身後。
轉過乾元殿門前的長街拐角,歸衡步伐忽然加快,步履如飛,阿禮為了跟上他,幾乎是一路小跑。
走過坤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