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父席母出於愧疚答應了。
席莫回住進了巷子角的小樓里。他原想住的更高些,讓那個蠢蛋來找他時費一些功夫,但他還是選了二樓,既保全了自尊,也保留了高傲。
他在二樓的小鐵窗前張望,還是內心惶然,終日害怕。某日,他叫來了車夫,喊弟弟過來沿著牆面修了一架水泥樓梯。它的扶手是全包的,人走在上面無論如何也掉不下去,雖然席墨之粗糙敷衍了,席莫回看到它建成的那一刻,還是心生欣慰。
這樣就好了啊。
這樣,等桓修白來找他,就不會摔下去了。
他在屋裡給自己栓上了腳鏈,鏈子很沉重,一開始磨爛了腳腕,他也沒有吭聲。他想等著桓修白來了,跟男人好好抱怨一番,把這些苦痛都算在他的頭上,再快活地看對方難過心疼的樣子。
可是等腳腕上的傷好了又爛,爛了又好,鮮血流了又止,流到長出了疤痕,流不出血,桓修白還是沒有來。
他在小窗前日復一日守著,每天醒來以希望開始,每天睡下以失望告終。
但他想著,這次都不一樣啦。他給自己栓上了鏈子,會聽桓修白的話,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那麼桓修白就不會掉下去摔死了。
他也給那個混球造了樓梯,好讓他送糕點給自己吃的時候能輕輕鬆鬆上來,再輕輕鬆鬆下去,每天多來幾趟也不是問題。
可是,一晃眼過去了四十年,四十年後,他都變成了半個老年人,他身體虛弱,帶著鎖鏈走路也快走不動了,桓修白還是沒有來。
他每天堅持保養著頭髮,只因為那個外鄉人說過很多次,喜歡他的頭髮。那麼不論他老成了什麼樣子,男人總會認出這頭頭髮,和他說兩句話的吧。
當年,他想著:我該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如果我沒走那麼快,他是不是,就不會掉下去了。
臨近四十年輪迴結束時,他倒看開了,覺得拴著自己也挺好的,至少除了桓修白,沒人能帶走他,他就是死了,死在這小屋裡,也是一具拴著鏈子的白骨。
直到一個夕陽漫漫的傍晚,有個年輕人循著他的聲音,好奇地跟了過來,走上他為了桓修白修出的水泥梯子,湊到了他的窗前。
他在手裡摩挲的珍珠髮夾摔落在地上。
他艱難地挪動腳步,朝窗外伸出手,一下子抓住了那個遲來幾十年的男人,聲音都變得不像自己的。
席莫回幽幽地對桓修白說:「你終於來了啊。」
「你來找我了。」
至此,輪迴的齒輪全部銜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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