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麼激動?就是那傢伙啊,嗯,怎麼稱呼他呢,上輩子做過我嫂子的那個。」席墨之小心觀察著兄長的臉色。
「他怎麼了?」席莫回的手沒松,反倒把弟弟摁得更緊了。
席墨之有點喘不過氣:「他怎麼了,哥哥你應該比我清楚啊。不是你說不認得人家了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
「今天之前一直都這麼說的。」
席莫回沉默了一下,放開手。他覺得自己有些失態,特別是在這個混頭弟弟面前,更不能失了儀態。
「你說我經常去看他,為什麼又能說不認識他?」席莫回面不帶笑問。
「我怎麼知道,你應該是去確認他還活著沒有?畢竟是他治好了哥哥的病,解除了詛咒,憑白讓人家死了也不太好。哥哥人這麼愛慈善,肯定會偶爾關注一下的啊。」席墨之無所謂地說。
席莫回心中猜想得到驗證,他閉了閉眼,望著天花板深深調整呼吸,反手帶上了房門。
在他離開時,挺直高挑的背影對席墨之說了句:「他不是做過你嫂子。他現在也是你嫂子。」
席莫回走院子裡牽了匹馬,圍繞著廣闊的庭院跑了半圈,出了大門,期間有僕人向他恭恭敬敬行禮,再也沒人語氣死板地攔住他,拋一句類似於「我去稟報夫人老爺」的話給他聽。
上一世,他的心田乾涸了,所以無良鎮四十年間再也沒下過雨。
這次,席莫回跑馬下山,被眼前景象震懾住眼睛。乾燥的沙土地上長出了叢叢小草,綠油油的地毯一般鋪生到視線的遠方,綠茵道一路伴隨著他進了鎮子,曾經干到發裂的路旁種植著低矮的樹木,雖然稀疏,但也長勢茂盛。
潮濕的風打著溫柔的旋兒掠過他的身側。席莫回給了馬一鞭子,催促它大步躍進,一路走,他一路將無良鎮的巨大變化看在眼中。這裡多了許多外鄉人,本地居民的臉上再也沒有那種死氣沉沉的緊張,每個人都步態悠閒,相隔狹窄的摩天大樓玻璃倒映出藍天白雲,天氣晴好得完全不像那個受過詛咒的地方。
這個鎮子,被注入了生機。
他的世界,被一個人大刀闊斧地修正過了。
席莫回穿過鎮子的每一條主幹道,又順著小巷逐一尋找,他經過了樹林公園,乾枯的中央噴泉池子又灌滿了清澈的水,他甚至沒有為它停留一眼,徑直穿過公園向那個地方奔去。
他們相遇的地方,只剩下那裡了。
水泥樓梯還是那麼粗糙,凹凸不平,表面些許粉化了,席莫回踏在台階上,每一階都高低不同,是這粗製濫造的梯子把桓修白帶到他面前的,現在,他又踏著它回到小窗前。
在那個曾經黑到照不進光的小屋,地上投射著方形的陽光,有個人伏倒在上面,日光清楚地照射出他夾雜著灰白的頭髮,他幾乎是衣衫襤褸的,虛弱地蜷縮在地上,宛若死了許久了。
席莫回在那裡面住過很久,他知道裡面有多陰冷,即使是再溫暖的天氣,地上依舊是濕冷的,那股子寒氣會順著骨頭一直爬進骨髓里,時不時出來敲擊一下附著在骨頭上的神經,讓人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