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躺在小木床的人身上。害怕他走後, 後半夜席莫回沒有人暖被窩,會被寒冷逼醒,他多加了一床軟被,爐里的炭火也添足了。
不知道又過去了十分鐘還是二十分鐘,他的眼睛因為過久的凝視而酸澀。他撿起那本空白筆記,最後一次,用筆記錄起了內心紛亂的話語。他寫的時候,幾次不經意瞥見席莫回,都攥著筆,抱著本子,頭埋在臂彎里,停下來無聲痛哭。
不想走。
不想離開你身邊。
他撕下滿滿三大頁紙,揉成一團,丟進火中燒成了灰燼。門縫中一縷風鑽進來,搖動了爐火,一小塊未盡燃燒的紙片吹落在地上。
桓修白得走了。
他走向了床前,用盡了畢生的意志力,才沒有去碰觸席莫回。他不想驚醒對方,只是隔著一層空氣,湊近了,用指頭描摹著alpha的面部輪廓,想著即便他去了死後世界,不管喝了多少碗孟婆湯,也能立刻想起這個人的樣子。
這麼好看……我得一直記著啊。
等到了下輩子,我要認出你,追到你,早點和你在一起。
席莫回忽然翻了個身,桓修白停僵在原處,但alpha並沒有醒來,他鬆了口氣,卻也不得不承認,那一刻,他甚至希望席莫回醒來,發現他的惡行,阻止他,懲罰他。
最後,他伏下身,虛虛握住了小情人溫暖的小指頭。
打開門時,手腳是沒有知覺的。他踩著深過腳踝的雪,輕輕帶上門,站在小窗前,再一次凝視著裡面的燈光許久許久,直到雪積滿了肩頭,他好似一尊破損的石像,拖著破敗的靈魂與軀體,緩緩,緩緩向遠處踽踽而行。
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回頭,走了一半,他忽然發現那枚紅寶石戒指還戴在手上,摘下來,合攏在掌心揉了又揉,吻了又吻,還是轉過身,順著來時的腳印走回去,輕輕打開門,放在屋裡的小桌上。
他的小情人,睡得安然。希望他能做個好夢。
桓修白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圍巾,想用它替代戒指,陪同自己離開。寶石戒指靜靜沉放在桌上,沉澱出歲月的光澤。
那是席家的東西吧……
他不能這麼自私,讓席家傳承的寶物毀在自己手上。
況且,萬一……席莫回以後還有用得上它的……時候呢?
回來了一次,再想走,卻怎麼也邁不開腳步。生活了十幾天的小屋溫馨依舊,每一處都留下了他和席莫回的回憶,要他斷掉捨棄,無異於割開他的靈魂。他發顫的牙尖突然狠狠咬下去,嘴唇上的痛楚提醒著他,強行逼著他離開。
他第二次關上門,在離開前繞到了屋子後面,找到了席莫回刻下的那幾個字,一筆一划摩挲著刻痕,直到最後一划,他自己低聲念出來:「混帳蠢人。」
不論看了多少次,還是覺得太可愛了。
他很想笑,剛張開嘴唇,傳上來的卻是劇烈的咳嗽。他捂住嘴,血從指頭縫裡滴滴滲出。
虛晃的軀體支離破碎,這一次,他走的時候是面朝著小屋倒著行走的。在搖晃模糊的視線里,暖黃色的燈光一點一點變小,一點一點消失,直到了山下,快走到湖邊,他實在邁不動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