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信聞言又睜開眼,渾濁的瞳孔里流露出讚賞的情緒:“鄭少爺,你可真是見多識廣啊……”
何權也眨巴著大眼睛望向鄭志卿,那眼神明明就是在說“可以啊你”。
“不敢當。”鄭志卿謙虛地笑笑,“國外經常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家族企業後繼無人,值得信賴的職業經理人卻受到董事會掣肘,明爭暗鬥消耗公司內部資源。為確保企業健康地發展,創辦人大多會將資金交給有經驗的信託公司來運作,要不他們哪來的那麼多百年企業。但是國內目前的信託公司多以運作投資基金為主,遺產繼承這塊尚且不成熟,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為您介紹幾家國外的。”
“嗯,倒是有老外經常找我談建立信託基金的事……可沒人跟我說過遺產處理的問題……”
“他們知道中國人忌諱談論這些。我曾在華爾街的金融律所實習,專門有一塊業務是為委託人審核與信託公司的協議,接觸的都是專業機構。”
齊家信點點頭,伸出乾枯的手指摸索著握住何權的手:“阿權,要你回來管理集團不是我的本意……既然你跟歐陽成不了,就不勉強了……你還做你的醫生,剩下的事,讓專業人士去辦……”
“我沒意見,只要不干擾我現在的生活,怎麼都成。”何權的表情略顯僵硬,和齊家信有肢體上的接觸,他打從心底里牴觸。
齊家信感覺到何權的反應,於是對鄭志卿說:“鄭少爺,麻煩你,有幾句話,我想單獨跟阿權說。”
“是。”鄭志卿點點頭,用力握了握何權的肩膀給予對方支持,“我去外面等你。”
祖孫二人已經有近二十年的時間沒獨處過了,何權垂著頭,刻意地迴避著齊家信的目光。那隻枯槁般的手牢牢握著他,好像溺水的人終於抓住救命的繩索。
“阿權,外公老了,活不了幾年了……”齊家信感慨道,“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可你得明白,你爸找的那個男人——”
“何勁飛!”何權出聲打斷他,前所未有過的堅持,“我父親叫何勁飛,您要但凡對我爸還有點愧意,請不要再用‘那個男人’或者‘那個騙子’來稱呼我父親!”
齊家信微微一怔,眼底冒出絲絲失落:“對,何勁飛……他搶走了我兒子,還害他死於非命……阿權,你對我的恨,真不及那喪子之痛的一成……你是齊錚的骨肉,是我齊家信的血脈,我是想要好好疼你愛你,可……我承認,我在你身上看到何勁飛的影子了,我控制不了那種恨意,懲罰你的時候下手太重。”
“外公,你打我也好罵我也罷,那都不是重點。”何權抬起眼,迎著齊家信的目光與之對視,“重點是,我父親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不是為了錢才和我爸在一起的,你為什麼就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是,我爸愧對於你的養育之恩,可他們是真心相愛,你為什麼就容不下他們?還有我!你說我是你的血脈,可你甚至曾經想要讓我化作一團污血!我的存在真有那麼不堪麼?你的顏面比骨肉親情還重要麼?不是何勁飛害死了齊錚,是你的自私害死了我的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