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鄭志卿自我介紹後,黃民樂抿了抿乾燥的嘴唇,說:“我沒有請律師。”
“我也不想做你的律師,我之所以會在這個房間裡,根本不是為了你。”鄭志卿冷眼看著對方。極為普通的中年人,眼神甚至有些怯懦,他無法想像,這樣的一個人,如何能狠得下心沖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開槍。
“那你來幹嘛?別指望我給你一分錢,錢都得留著給我閨女看病用。”黃民樂垂下眼,一臉喪氣,“該查的警察都查完了,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愛怎麼判就怎麼判吧。”
鄭志卿微微傾身,壓著怒氣說:“你試圖殺死的人,是我的愛人。”
手銬發出清脆的聲響,黃民樂抬起頭,僅僅和鄭志卿對視不到半秒就倉促地挪開視線。
“對不起,我鬼迷心竅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鄭志卿搖搖頭。“有個人想見你,你該對他說抱歉。我在這是確保你們的對話不會被警方監控,所以,不管等下他問你什麼,都請你務必照實回答。”
說著,他起身拉開審訊室的門,叫等在外面的何權進屋。看見何權,黃民樂的背佝僂起來。坐到黃民樂對面,何權凝視著對方,雙手一直緊緊握在膝蓋上。鄭志卿站在他身後,雙手輕輕扶住他的肩頭,將細微的顫抖收進掌中。
“你女兒,多大了?”何權問。
黃民樂咽了咽吐沫,艱難地開了口:“十六……”
“透析多久?”
“四年。”
“雙腎衰竭?不移植活不下去了?”
黃民樂突然嗆了一聲,將臉埋進手裡,沉悶地壓抑著哭聲。何權閉上眼,靜待對方情緒平復下來。他在看到黃民樂之前想像了很多張臉,卻都沒有眼前的這張絕望。
“她一個禮拜透析兩次,受罪啊,可我跟她媽的腎又用不了。”黃民樂邊說邊抹了把鼻子,“我那天看病友群里發捐贈者信息,我就……就想求您救救我閨女來著,可您一直不在家……後來聽個病友說,他家裡人上門去找捐贈者求□□,結果人家報了警,還撤回了捐贈申請,我就知道這條路行不通了……前些天我閨女不行了,住進ICU,醫生給下了病危通知……我真是沒辦法了,她才十六啊,人生才剛剛開始,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看著她死啊……”
說著,他就要上前抓何權的手,被鄭志卿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胳膊。
“我對不起您,我鬼迷心竅,我——我——”
黃民樂把頭磕在金屬桌子上咚咚作響。何權看著他,表情平靜,也不說話,就那麼注視了十幾秒,起身離開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