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見到蕭鐸了,他,」霍長嬰摸著手中青瓷瓶,冰涼溫潤,身上大氅溫暖厚實,「應該……混得不錯。」喃喃嘆了口氣。
霍長嬰愣神半晌,自嘲笑笑搖搖頭,面上依舊一派風流懶散,抬腳去客棧叫掌柜收拾了這「打架鬥毆而導致牆塌了被砸暈」的兩人。
大殷都城永安,晉國公府。
「世子爺,您終於回來了!」老管家顯然已候在門口許久。
老管家年近五十,從國公爺當世子那時就是晉國公的管家,世子爺獨當一面後,老國公爺便開開心心地雲遊四方,府中沒有女主人,一應事務都是他在操持。
「陶叔,你怎親自守在這?」蕭鐸微一皺眉。
管家老陶上前彎腰低聲道:「貴人已在書房等候許久了。」
聞言蕭鐸神情一凜,快步向書房走去。
書房中,一人負手背光而立,月白長袍暗繡金龍紋,正微微仰頭看著書房中懸掛的一幅字,若有所思。
「微臣參見皇上!」蕭鐸單膝跪地拜道。
沉默半晌,皇上忽然笑贊道,「晉國公不愧是書法大家,這幅『家國』二字氣勢滂沱,朕看著心中也是豪情萬丈,」皇上說著轉身坐到桌案前的圈椅中,擺擺手示意蕭鐸起身。
年近半百的帝王兩鬢已斑白,細長的眼角布滿皺紋,看人時帶著看透一切的笑意,仿有千鈞壓力。
「蕭儀成好福氣,」
皇上隨意抬手研磨,「他有個能文能武的好兒子,不像朕,兒子雖比晉國公多,即便最成器的太子,身體也是老樣子沒個起色……」微嘆口氣,抬頭瞥了眼低頭靜立在一旁的蕭鐸,風塵僕僕,卻不見疲憊,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利刃,靜時沉默不語,動時雷霆萬鈞。
「皇上不必憂慮,」蕭鐸將纏著符紙的木匣奉上:「佛骨已取回。」
「這……是?」皇上擱下筆,瞥了眼其上纏繞的符紙,神色古怪。
「平安符。」蕭鐸刻意迴避了霍長嬰回到永安城的事情,那人估計現在還以為自己沒認出他。
皇上眼中異樣一閃而過,提筆沾了沾墨汁,隨意道:「待到法式之日送往雞鳴寺,剩下事情估計丞相早就安排好了,」鼻中輕哼一聲,言語間譏諷一閃而過。
片刻,提筆落字,仿佛閒話家常般:「朕還記得當年式微之時,日子極不好過,常常受人白眼,朕那時才知道,『人心』二字千姿百態,當初若不是晉國公,朕只怕早就死在流民暴|亂中了。」
眾人皆知,如今這位皇帝實為平民天子,年幼時因身為太子的父親被牽連進謀反案,全家削籍流放,直到孝昭帝早逝未有子嗣,以丞相聶然為首的眾位大臣,便從民間找回了如今的皇上。
人人都道皇上學識卑劣,難做好帝王,卻沒想到平民帝王最懂百姓疾苦,幾十年來兢兢業業,輕徭薄賦,重視農桑,廣開言路,延續了高宗文帝以來的清平之治,將大殷推向繁華盛世。
蕭鐸依舊靜立不語,皇上瞥他一眼也不生氣,不疾不徐笑道:「難怪人人都說長風將軍惜字如金,還有御史上書參你傲慢輕狂,如今面對朕竟也是如此。」
蕭鐸聞言,立刻半跪恭敬道:「臣不敢。」
「罷了,朕還不知道你,」
皇上面上笑意似有若無,提筆揮毫,卻沒讓蕭鐸起身:「沉默寡言的性子怕是你父親都怕了你,難怪要雲遊,對了如今好像是到蜀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