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從凝朝前跑了幾步,扶住第一個衝出來的人,相當細弱的手腕,他幾乎第一時間就猜出這人必定是君應憐。
扔掉她身上的棉被,君應憐似乎是往外逃前在自己身上澆了不少水,頭髮還滴著水。對於一個夜晚來說,肯定很冷,然而在熊熊烈火前,這點濕氣很快被炙熱衝散。
陸續逃出來幾人後,火勢已經相當迅猛,無論是旁觀者還是當事人,都明白不可能再有人成功脫逃。
活命的寥寥無幾,君家住的院子相當大,還僱傭了幾個僕人,謝從凝初步估計至少有五六人在火災中喪生。
警笛鳴叫的聲音很快覆蓋住這片區域,君應憐渾身瑟瑟發抖,但她的目光一直緊盯著火的地方,眼中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
救護車來的時候,如同一個黏在地面的洋娃娃,如何也拉不走。
醫護人員在身邊溫聲勸說:“你受傷了,要去醫院治療。”
君應憐猛地回過神,這才感受到肩膀火辣辣的疼痛,回憶到方才被東西砸到的一幕,若是再偏移一點,她的臉就會毀了。
手指慌忙在臉上亂摸,不知道碰到了哪處傷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我的臉……”
醫護人員趕忙道:“只有幾個小傷口,很快就會恢復。”
君應憐比剛才的狀態要好上一些,被擔架抬上車。
謝從凝一時心頭感慨萬千,方才若是他不離開,至少可以弄明白起火的原因;但倘若他在場,救與不救又是一個問題。
真的選擇起來,多半是任其發展,他可以做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比方說幫君應憐痛毆流氓,但這種改變命運的事情,理智告訴謝從凝最好不要參與。
如此一來,心中難免背上包袱。
謝從凝嘆了口氣,不知道是該歸咎於巧合還是天意。
君應憐的父親不幸在火災中遇難,謝從凝到達醫院的時候君應憐還在急救室,他也幫不上什麼忙,連交個治療費都做不到,只能安靜坐在一邊不礙事。
起火的原因很快查明,不是意外失火,而是人為縱火。
幾個喝醉的年輕人,其中一個正是那日調戲君應憐的青年,酒精的刺激下,為了報復君應憐對自己的冷淡,壯膽縱火。
警察很快將他們抓捕歸案,聽說當時他們還在附近的巷子中談天說笑,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謝從凝被允許看望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和所有遭遇厄難的人一樣,君應憐靜靜靠在床頭,但又有些不一樣的東西,謝從凝也去看望過其他受害者,有的神情痛苦,有的雙目空洞……君應憐的目光始終是平和的,一種死寂後詭異的平和。
“節哀。”這個世界上,任何用來安慰的詞語在此刻都顯得淺薄。
君應憐手指動了動,忽然扭過頭。
四目相對,謝從凝在她瞳孔深處看到一抹深深的恐懼,頓時明白眼前這個人並沒有從死亡的恐懼中走出來,那份不安只是被很好的隱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