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琬见陈修禾盯着地上越积越多的砂子看了一会儿,忽然用力掷下了戳子转身出帐,连忙跟上去拦住他。
我去找二哥要个说法!陈修禾愤声道。
要什么说法?他告诉你这就是你爹、你叔他们的意思呢?他告诉你他也爱莫能助呢?
那我就待在他那儿不走了。他不是说他也没粮每天都只能吃半份餐么,我就天天盯着他吃半份!
乔琬又一次被这小孩儿的天真震惊了:你一个人去他的地盘上想制裁他?我要是你哥,心情好就陪你演演戏,心情不好就让人把你关起来,到时你还能把他怎么样?
陈修禾刚才正在气头上,被乔琬几句话一说也稍微冷静了一些,自然知道自己贸然去阳绍口起不到半点作用。
那你说该怎么办?他原先是不太看得起这位南康郡主的,可眼下除了问她的意见,他自己确实想不出办法。
这件事我已经有主意了,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咱们目前的粮草够用两个月,两个月内如果我弄不来新的粮草我就自己滚蛋
乔琬跟陈修禾说着话,余光瞧见骆凤心带着人回营,踮起脚远远地朝她挥了挥手。
陈修禾沿着乔琬的目光看去,只见乐平公主骑在马上,她显然是看到了这边,冲他身边的南康郡主略一点头。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从前乐平公主巡视各营时遇到有将士请安也会这么做,可是这次对上南康郡主时看起来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陈修禾也说不上来,非要说的话以前他见到的乐平公主就像是他听过的那些故事里的英雄一样,浑身写满了功绩和果敢英勇,完美得如同一个范本,但就在刚刚,在她看向南康郡主的一瞬间仿佛忽然有了血肉,从故事里走了出来,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陈修禾不是很适应乐平公主的这种变化,在他的人生里还没有遇见过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人,不能理解这种情情爱爱带来的效应。
放在从前他一定会不假思索地认为这是不好的,然而他连番两次输给了南康郡主,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观念。
如果说他第一次是输在没有防备,那么第二次就实实在在输在不如人家了解时局有眼光。他虽然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却很清楚,南康郡主留在殿下身边比他要有用的多。
等你去借粮的时候带上我一起。
骆凤心昨夜便出去巡查了,这会儿方回,乔琬一心全挂在骆凤心身上,听见陈修禾的话转过头,只瞧见了一个远去的背影。
嘛,小朋友猛然一下知道自己家族不是一个全然正面的形象冲击太大,让他自己去静静吧。
乔琬估摸着陈修禾不会再有自己一个人跑去他哥那送人头的打算,懒得去管他,见骆凤心进了帐便跟了过去。
你带那小孩儿去看了粮库?骆凤心解下头盔挂在架子上,现在一天比一天热,夜间还好,白天穿戴着盔甲出去巡视半天已然是一头的汗。
帐子的角落里有备好的脸盆和毛巾,盆中是早上才打来的清水。乔琬将毛巾浸湿拧干,上前帮着骆凤心擦了擦脸和脖子。
让他认清一下现实,傻不拉几的,活了这么大都不知道自己家族是什么立场。
听你的口气可不像是讨厌。骆凤心瞥了乔琬一眼。
乔琬放下毛巾跪坐到垫子上叹了口气道:毕竟是向着咱们的嘛,讨厌不起来。他这样倒教我想起另一个人来。
你是说曹皇后?骆凤心解下佩剑坐到乔琬身边。
是啊,都是跟自己家族格格不入的人乔琬感慨。
像曹家和陈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一个家族往往有几百上千口人,出一两个另类不足为奇。
道理乔琬都知道,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还往往性格各异,这些大家族的家庭成分更为复杂,各人的兴趣和志向也是千差万别。若是自身的诉求和家族利益一致还好,若是不一致
乔琬眼前又浮现出那日御花园里曹皇后隐忍流泪的模样,不知她如今在宫里有没有好过一点,以骆瑾和的身体情况怕是很困难
算了,不说这个了。每次想起曹皇后乔琬都觉得不太好受,她摇了摇头,将曹皇后的身影从脑海中移开,转向骆凤心问道,你这次去怎么样,是有疫情么?
骆凤心昨夜匆忙离开便是因为有一个兵营的人来汇报说营中近来生病者众多,已经病死了五人,营中的医师恐有疫情发生,请骆凤心及时隔离处置。
确实有不少士兵感染疫病。我问过医师,病情本身不严重,但营中人口稠密,传染太快,加上个别将士原先就有些水土不服,服药后出现不良反应才造成死亡
骆凤心眉头微皱,疫病在任何时候都不可小觑,尤其是在战场上,很多战役输的一方都不是纯粹是打仗打输的。长途跋涉加上水土不服产生疫病,还没打就先死不少人,剩下的人中又有不少带病参战身体虚弱,自是打不过另一方。
她原先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征西王的符州军被堵在邑奉道上,一边靠山一边临水,入夏以后天气闷热蚊虫众多,不是本地人多半都受不了这种气候。
我让他们在固川外单独搭建一营,将染病的将士转移到那边隔离。天亮后我又去了趟对面山上,看见符州军好些营地中都在熬煮药材分发给将士,情况比咱们这边严重不少,所以我打算提前一些,大约再过一个多月,有合适的机会便发起反攻。
按骆凤心原先的打算是要拖到八月末。征西王这次总共发动了二十四万人,数量上几乎是平叛大军的一倍,平叛大军跟征西王正面硬碰硬毫无胜算,只能拖到征西王这边耐心耗尽士气低迷才有的打。
不过照现在这个疫病的蔓延速度,不用拖那么久,等六月底天气正热的时候动手便好。
如此也好。乔琬点头道。骆瑾和的身体始终是个隐患,小白说确定不了他能活到哪一天,总之不出今年。这边结束的越早,她们就有更充足的时间应对接下来的皇位之争。
正好我今早收到云家兄妹的来信,他们已将第一架木鸢调试完毕,后面再做同样的就简单多了,我让栾羽去偷的东西也偷到了,再来一个多月的时间差不多刚好能把一切都准备完。
只是如果提前反攻的话就不缺粮草了,那还要去弄么?
乔琬有些犹豫地问骆凤心,骆凤心斜了她一眼:我说不用你便不弄了么?
那怎么行!乔琬抱住骆凤心的胳膊靠在她的肩甲上,我才在人家小朋友面前吹了牛,到时候人家小朋友还说是我弄不来粮逼得你提前开战呢!
那你打算怎么弄粮?骆凤心问。
乔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得古怪,反问骆凤心道,你有什么办法么?
跟人夸口的是你又不是我。骆凤心不上乔琬得当。
是你先在手下的将士面前说粮草的事你自有主意的呀。乔琬也不上骆凤心的当。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骆凤心轻轻敲了一下乔琬的脑门,取来案桌上的纸笔,提笔在纸上书写。
乔琬趴在骆凤心肩头瞧着骆凤心一字一句写下来,嘴角愈发上扬,待骆凤心盖完印章后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不愧是我亲夫人,想的都跟我一样!
弄清楚点,我是小君,你是夫人。骆凤心让乔琬白占了一下便宜,捏住乔琬的下巴毫不客气的占了回去。
乔琬被骆凤心一通吻亲得眼睛都略微泛起了水光,嘴上却是半点也不肯输的。
问题不大,都差不多!她舔了下被咬的有些酥麻的嘴唇,双眼弯起,笑容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