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終於不再只是木格了。
眾人給予他的一切,木格從來都不在乎,拋棄起來,當然非常容易。
七糠部落的族長為這事兒大發雷霆了幾次,他惱怒的面孔至今還印刻在山音的腦海里,顯得有點滑稽可笑。山音坐在臨時搭起的草屋裡,看見新任的巫似笑非笑的臉,她豐滿而美麗,是族長的又一任妻子,平庸的肚皮沒能隆起,孕育新的孩子,與山音之間也不是母子,而更接近合作者。
大部落的人已然明白了什麼叫賞罰分明,他們利用這樣粗魯而簡單的手段控制眾人,於是族長始終不明白,女人、物品,七糠部落難道不能夠給木格更好的嗎?
其實眾人心知肚明,的確不能,他們將目光落在那把金光閃閃的刀刃上,它精美、冷酷,被打磨得如同蟬翼。
如果是七糠部落,絕不會將這樣的事物拿出來交換。
本來所有人都以為木格跟那位女首領是一對,可木格關上門,他仍是獨來獨往,那個女人招招搖搖地在各個部落里閒逛,遇到她合心意的,就湊在一起睡一晚。
於是族長敲定了其他的主意,他將目光放在了山音的身上,這個他最為欣賞跟信任的兒子。無非只是一個女人而已,七糠部落由男人掌權已久,女人對他們而言太羸弱、太溫婉,只要稍稍擺弄點心機就能得到。
山音總覺得,巫當時的笑容是充滿諷刺意味的。
可惜的是,山音並沒有看得太清楚,否則大概能意識到巫當時的警告。
他邀請那個女人進入自己的住所,笨拙地用小船載她去看水底的星河,學著他們部落的言語,吞吞吐吐地喚她「首領」,還以為這是她的名字。山音未能迷倒這個女人,反倒被對方迷得神魂顛倒,她坐在搖搖晃晃的船上,既不驚訝,也不慌張,而是凝視著山音。
她長著受人喜歡的臉,頭髮柔軟,身上沒有任何異樣的氣味。
山音能說出她的許多好處,可是她卻未必。
再後來,山音抬頭看見那個男人來了,見著那張熟悉的面容上綻放出從未見過的笑容,看著她依偎在那個男人的胸膛上,用猩紅色的手指撫摸著那塊換走的紫水晶,終於恍然大悟,父親的主意落空了。
這個念頭叫山音心裡沉甸甸的,他沉悶地要求木格賜予自己名字,又在這個時候才得知她的真實姓名。
「琥珀。」山音念著這個名字,他記得胸膛里這種澎湃的情感,從未有任何東西給予定義,可是在第一次狩獵時,那時候的血脈賁張是相同的刺激,他是父親最驕傲的兒子,也是七糠部落除了巫之外最有辦法的人,幾乎一瞬間就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