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初次相逢,這位小倌卻莫名能喚起他心底致命的熟悉感,剎那間仿佛沒入迷濛細雨中,心頭濕漉漉的,滿是無盡的空茫與冷寂。
「這首歌曲當真陌生的很,小女竟從未聽過……不知公子可曾聽聞?」
望見段四如痴如醉的神情,慕鸞心中生冷,已知自己希望不大,但仍舊不肯死心,企圖在曲詞或名聲上做些文章。
見段四同樣搖了搖頭,她不由更添了些底氣,諷刺地道:
「說來也是,我見這唱詞間還帶著些兵戈戎馬的意味,在整曲花前月下的氛圍中顯得有些突兀,想來怕是些不甚入流之人所作,這才未能流傳開來吧。」
「姑娘怕是多慮了,」蘇巽將散亂的鬢髮別到耳後,輕嘆一聲,「此曲是我方才一時興起所作,此前自然不可能有他人聽聞過。至於其中剛勁武力的部分,乃是我的一點私心。畢竟淪落風塵並非我所願,生為男兒,也不免會有些馳騁疆場、快意恩仇的情結難解。」
「好,好一個馳騁疆場、快意恩仇,無璧公子實乃妙人哉!」
段四開懷大笑,暢快地鼓了鼓掌,面嚮慕鸞說道:「公子技驚四座,令在下佩服不已。那按照群芳宴的規矩,由無璧拔得頭籌,慕鸞姑娘,對不住了。」
「無妨……是我技不如人,有眼無珠,那便祝願二位公子共度良宵,不負韶光,慕鸞先告退了。」
諷刺不成反被譏嘲,慕鸞的面子幾乎要掛不住,此時簡直覺得多留在房中一刻都是煎熬,尷尬地福了福身,倉促間只來得及端起酒壺和酒盞擺上托盤,連灑出來的酒液都顧不上處理,便快步向房外走去。
眼看著她四平八穩地走到了房門口,腳下卻忽然一個趔趄,瞬間失去平衡,連人帶物摔了個大馬趴。
玉制的酒壺哪裡經得起這樣的震盪,落地的瞬間便碎作了好幾瓣,裡面盛滿的酒液也隨之潑了慕鸞滿身。
剎那間血色羅裙翻酒污,即使想去別處落腳也不能夠了。
「誒,姑娘,你沒事吧?」
段四見她摔倒,急忙上前查看,蘇巽也走到慕鸞身邊幫她將酒壺的殘片收集起來,動作間,左手手腕處似有光華流轉。
三人很快將現場收拾停當,然而不知什麼原因,酒壺碎片似乎缺了數枚,玉杯也只尋回了一盞。
慕鸞又在門口仔細找了半晌,確認沒有什麼遺漏,這才告辭快步離去。
她離開時臉色很不好看,段四忍不住尋思,倘若他再挽留這姑娘幾分,人家怕是要當場崩潰得哭了出來。
不論如何,群芳宴的規矩擺在那裡,可怨不得他呀……
他摸摸下巴,自我安慰似的笑了笑,便關上房門,轉身向桌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