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盤古很是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身影飄到床前,虛無的手指輕柔摩挲著他烏黑的發頂,「什麼時候能愛惜自己些?我的存在旁人知曉與否,與你的性命安危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如扇的眼睫輕/顫,蘇巽唇角勾起,面上緩緩升起一抹清淡的笑意:「生死有命,原非人力所能更改,我中了化生散之毒尚能苟活至今,又如願與雲泱再重逢,已經了無遺憾了。只是……」
他黛眉蹙緊,嘴唇蒼白乾裂,聲音更是枯澀如磨砂:「無論如何我都想弄個明白,當初天吳究竟對你做了什麼?他不惜一切代價聯合朝廷,又出於怎樣的目的?」
由靈魂力量凝結而成的身影過於淺淡,他瞧不清盤古面上的表情,卻能感受到那有如實質的憤慨與悲愴。
靜默了半晌,盤古才艱澀開口,語調不復平日的鬆快清朗,顯得極為沉鬱:「我與天吳同年加入玄霄閣,至今已有二十餘載。原先共事時我並未對他有異樣的觀感,無非是隱約覺得此人城府頗深,胸中抱負極大,卻也並未往深處想。因此也沒留意到此人的心思,竟是漸漸地變了。」
「約莫五年前,我偶遇他行蹤詭異地出了玄霄閣,據我所知那時他並無任務傍身,索性暗中跟隨在後,不料正好撞見了他與梁國兵部尚書會面的一幕。」
盤古的話音有一剎那的停頓,語調艱澀仿佛磨了砂,暗啞中透著幾分悵恨無奈,以及往事不可諫的晦暗難明。
「那時他與朝廷的合作還遠不夠深入,是以還未能直接與梁帝接觸,但此事已然嚴重違反了閣規。我惟恐是自己錯判,又加派眼線盯梢了好幾回,掌握了充足的證據後,才提交玄霄閣大會審議。」
「天吳已算是閣中德高望重的元老級人物,竟然違逆規章公然與朝堂私通,大會成員頓時震怒,對他作出了停職一年、在外流放服苦役的嚴重處罰,天吳也並未表示任何疑義,不久便離開了玄霄閣。」
「我那時並未多想,認為他既然已經認罪伏法,此事也應該有一個了結,」盤古悵然嘆息,「可人算不如天算,那時的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天吳的勢力竟然能滲透到玄霄閣大會之中。不僅服刑期限未滿便順利歸來,甚至在我提出質疑後,還遭到了大會的拒絕與貶謫,直接將我的議事席位架空。」
「所以前輩見大會申訴無門,便將此事告知了部分信任的閣員,」蘇巽強忍著眼前的重影,深吸口氣凝聚起神志,「這便是三年前玄霄閣內亂的由來,是麼?」
盤古淡淡頷首,沉吟道:「正是如此……畢竟玄霄閣的初心乃安民濟世,與勾連朝廷根本是背道而馳,發生這樣的事我焉能坐視不管,當即聯合閣中志同道合的元老,向大會暴起發難……」
「現在想來,這或許是我此生最為後悔的一件事,不僅連累了那樣多驚艷絕才的閣員殞身,在逃離玄霄閣時也被天吳種下了劇毒,逃到楓潞城附近時已然身體潰爛,絕望無告之下,只得在游旅各地的商隊中尋了枚靈氣充沛的玉扳指,暫時棲身其中。」
三年光陰彈指而過,原本健全的身軀不存,只能囿居於方寸之間,這樣的困頓對於常人來說尚且難以忍受,更何況盤古這般志向高遠心繫天下之人,這般折辱的感受,幾乎比被人手刃還要痛苦難熬。
「玉扳指本身是死物,我無法經由它與外界交流,只能寄希望於有人觸碰,這樣便可通過神識操控術暫時取得身體的控制權。你幾月前收到的信件,便是我控制著驛站的信使寫就。」
「咳咳咳……既然能棲身於靈力豐富之物上,那麼……靈媒傀儡……或可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