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車上度過了一個晨昏,天色逐漸昏暗。行到山坳時,天上不期然地飄起了鵝毛大雪,寒風呼嘯。馬車的竹簾不斷翻飛,拍擊著門框,發出了「啪啪」的聲響。冰冷的雪水滲入了門縫,濡濕了坐墊。馬匹也幾乎睜不開眼睛。
這麼大的雪,自然是無法趕路的。在馬車裡休息也不安全。一個身強體壯的家僕冒著大雪,去了前面探路,回來報稱山裡有一座寺廟,裡頭只有一個小和尚在看守。對方說可以將寺廟借給他們,暫避一夜風雪。
林公子連忙說好。
等馬車逆著風雪,來到那座山中寺廟門前時,天色已經徹底昏暗了下來。
林公子吩咐僕從把馬車停好,並把馬匹都安置在了馬廄中,向那位小和尚多番告謝,這才帶人進入了寺廟中。
院子的積雪很深,沒過了薛小策的小腿。薛策一彎腰,就將他抱了起來。戚斐接過了林公子遞來的雨傘,連忙跟了上去。
也許是她去過的廟宇比較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座寺廟,總覺得比起那些香火鼎盛的廟宇,這裡稍微有些破落冷清了。遠遠就能看到,偌大的內殿上,供奉了一尊巨大的榆木神像,那五官被歲月磨蝕得有些模糊。神像的前方擺放著一個功德箱。形態各異的長明的蓮花燈座立在了木門邊,燭火跳躍,不甚明亮,有一些甚至是熄滅的。
而且,寺廟裡的人數和那個家僕說的也有些出入。除了那名小和尚外,這裡還有好幾波避雪的人。估計是在他們之前抵達寺廟的。
那幾波人三三兩兩地坐在地上,把蒲團都瓜分了個乾乾淨淨。其中一夥是上山砍柴卻不幸被大雪堵在了山上的村夫,另外一夥也是從信陽逃出來的,有男有女,為首的是一對中年的夫妻,身邊還坐著一個白皙而高瘦的青年,像是他們的兒子。其餘人則應該是家僕了。
當戚斐在石階上輕輕抖下了傘上的雪沫,走入殿內時,立即便有不少人的目光朝這邊看來,明目張胆得有些過分。
戚斐怔了怔,故作鎮定地微微偏過了頭,往薛策的身邊靠近了點兒。
說來也有些矛盾,她內心並不想和薛策靠得太近。可置身於這樣的一個亂世,一個陌生的地方,卻覺得待在薛策旁邊,反而是最安全的、最不會被麻煩找上門來的。
薛策站在殿上,身形頎長,猶如一尊無法撼動的武神。雖是年輕,面無表情時,眉宇間卻籠罩著一股冷淡而威沉的氣度。再加上光線昏暗,他只是走得慢的話,很難察覺到他的眼睛看不清。雖然沒有任何武器在身,但只要有眼力見的人,都該看出他並不是繡花拳腿。
見戚斐主動挨了過去,發現他們是一起的後,某些眼神終於沒那麼放肆了。
戚斐三人在內殿尋了一個避風的角落,在那兒坐了下來。蒲團已經被分光了,好在林公子從馬車上搬了一些墊子下來,好心地分給了戚斐他們。戚斐連忙道謝。
佛門淨地不得殺生,再說了,這麼一個風雪肆虐的夜晚,誰都沒膽子進入漆黑的山林里找吃的。小和尚平日一個人打理這個地方,廚房中沒有儲備多少齋菜。好在,戚斐的包袱里還剩一點兒乾糧,三人分著吃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