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也預感到了,自己的這個決定,在之後會引起什麼非議。但他也做不到對手足的兒子置之不理。更何況,薛策極有可能,是修道界兩百年不見一人的火修。有這樣的天賦,不該被埋沒。
薛策呆住了:「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季天沅給他上了一層傷藥,一邊說:「剛才問的那些,都是你來崇天閣之後的經歷。那麼之前呢?你一直在東嶽生活嗎?」
「嗯,我爹,很早就……不在了。我娘,後來也不在了。我在東嶽,和一隻窮獸一起生活。」
戚斐一震,陡然看向了薛策的側臉。
她不會聽錯了吧?
前世的薛策,童年的回憶,竟然是完整的!
他還記得她扮演的那隻窮獸!
季天沅顯然也有些意外,反問:「窮獸?」
「她對我很好,化了人後,還把我從都是鬼怪的山谷里,救了出來,可之後,她就消失了……我便一個人來了北昭,一開始是想,找到她。」薛策的髮絲擋住了眼睛,聲音很悶:「但,怎麼也找不到她,哪裡都找不到。」
季天沅放下了手裡的藥瓶,想了想,說:「妖獸在化人之後,壽命都會縮短很多。興許,那隻窮獸是元壽已盡了,所以才會消失,並非故意拋棄你的。」
薛策的鼻子發酸,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他其實在幾年之前,就隱隱約約地想明白了。
在最開始,發現窮獸消失的時候,他又委屈又著急。到處尋找,也到處碰壁,逐漸心灰意冷。
那時候,他的心裡其實是埋怨過她,也恨過她的。埋怨她以前對自己那麼好,還答應他要一起去北昭,又突然消失,不要他了。有時候,還會產生一種類似於自虐的陰暗念頭——她以前那麼疼愛他,如果知道他當了小乞丐,還總是吃不飽,穿不暖,被人罵,被人打,會不會心疼得流眼淚?也許還會突然出現在他的身邊。
那時候躺在破廟裡的他總是這樣想。
嘴上說恨她消失。但是,如果她真的回來了,他一定會不計前嫌,拼命地鑽進她的懷裡,絕對不會追究她消失的事。
人總是會長大的,長大後,不切實際的幻想也會破滅。很多時候,而長大就是一瞬間的事。已經不記得是在哪一個瞬間了,他忽然就明白了很多。
他的窮獸在化人之後,不等他給她取一個名字,就突兀地消失了。應該不是自己想走,而是不得不走。
化人的妖獸都會早亡。她其實早就不在了吧。
季天沅拍了拍薛策的肩膀,嘆了一聲:「聽你所說,這隻窮獸照顧了你幾年,是因為你收留了腿受傷的它……一隻還未開化的窮獸,卻也懂得知恩圖報,這麼有情有義,在東嶽也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