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斐說:「不辛苦,他很聽話。」
「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啊。」老郎中搖了搖頭,一邊動作著,一邊苦口婆心地說:「我看這小伙子,手長腿長的,就算腦袋不靈光,也應該能幹些力氣活,還不如找個靠譜的地方安置他,當個下人,混幾口飯吃就得了。小姑娘,我瞧你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帶著這麼一個……親人,以後也不好嫁人,對不對?」
這位老郎中和之前的長亭村王嬸一樣熱心,唯一的區別是,他顯然不認為眼前的兩個小年輕是一對。
他的這段話硬生生地改了幾個字。但戚斐知道,對方原本想說薛策是「拖油瓶」。
薛策聽著,環在戚斐的腰後的手指蜷緊了,身子也有些發僵,仿佛在等待著一場遲早要落下的宣判。
戚斐感覺到自己懷裡的人身體的緊繃,低頭看了他一眼。
他應該理解不了郎中的話的,大概還是疼了吧。戚斐輕聲安慰了他兩句。
和這個老頭不熟悉,戚斐也就沒有糾正說自己和薛策不是親人,只道:「我會陪著他的,況且,也不是只有我在照顧他。」
她和薛策是在互相陪伴。
這話落在郎中的耳里,倒成了另一個意思:「你這小姑娘,倒是有情有義。也對,你以後肯定能找到一個好夫婿,讓他幫你一下,就不會那麼累了。」
戚斐哭笑不得,放棄了解釋。
戚斐和薛策從郎中的住所走出來時,天還沒亮。聶青泉看起來跳脫,其實辦起事來還挺靠譜的,已經選好了暫住的地方。這個鎮子畫風正常,那房子的主人原本半夜被拍門聲吵醒,很是憤怒,但在收了聶青泉一錠金子後,立即笑得見牙不見眼,殷勤地將他們帶到了自家空著的一個院子裡。裡頭有兩間房,聶青泉一間,戚斐和薛策也一間。
今天實在很累了,戚斐洗漱過就躺上床了,並沒有發現,在自己熟睡以後,身邊的人悄悄地起了身。
銀色的月從黑雲後踱出,透入窗棱,撒了滿地白霜。
薛策坐在了床邊,凝視著床上的人。
蒼冷的光勾勒著他高聳的眉骨,有種泠然而料峭的蕭瑟感。陷在黑暗中的那雙暗沉的眼。複雜,清醒,苦澀。再也不復先前的茫然懵懂了。
在葛家的廢墟里被砸傷了後腦勺,滾燙的血從耳後流向了他的眼睛,染紅了他見過的世界。那種切割血肉般的痛楚傳來時,他已經記起了一切。
不但記起了世界震盪時,傳遞到他腦海里的真相——曾經有一個人,以三個不同的身份,來到過他的身邊,還想起了這渾渾噩噩的兩年時間。
小時候將他叼出了鬼淵谷的窮獸是她,十歲時遇到的洛家莊小姐是她,還有歸墟之戰里相遇的、因為他的愚蠢和傲慢而死去的妖獸斐斐,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