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辛莫陷入梦境的时候,并没有嗅到薄荷的香味,前几日萦绕不散的白色雾气逐渐散开些许,他意识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清晰的景象。
随着这景象逐渐分明,他听到了歌唱声。
歌唱声音调非常诡异,似乎在空荡荡的房间回廊中传来了回声,于是更显得回廊空旷异常。
而他像是缩在某个狭小的,堪堪容纳下纤细身躯的空间里,像是在一个壁橱或者类似的地方。
他不确定自己视角中的人是不是在躲藏着,只是此时主视角者呼吸很快,很局促,胸膛不断起伏着,心跳极快。
唱一首六便士之歌
袋子里装满黑麦~
那唱着童谣的声音忽远,忽近,幽灵般不断飘忽着。
主视角者本就不稳的呼吸在随之颤抖着。
二十四只黑鸟,
被放在派里面烤
歌唱声却在此时诡异地上扬了一下,然后又落了下来。
主视角者忽然呼吸越来越急促了起来。
辛莫模糊中似乎能知道原因。
因为歌唱着童谣的人脚步声似乎距离主要视角者躲藏的狭小空间更近了。
当派被剥开,黑鸟开始唱歌
漫不经心起伏着的歌唱声以主要视角者呼吸一线间从眼前哼唱着慢慢行过。
辛莫感觉到屏息着的主要视角者似乎听到渐远的脚步声,悄然松了口气。
黑鸟开始唱歌
这可不是放在国王桌前,
十分可口的一餐吗
辛莫听着随着呼气声骤然从远处放大,直到贴近到耳边都清晰可闻的歌谣声,随着主视角者,一瞬间惊愕地停止了呼吸。
梦魇般的梦境骤然终结,一瞬间的残存记忆使乌发的少年呼吸也比正常睡眠时乱了不少。
无论如何,这梦境出现的时刻未免太过巧合。
虽然梦境中似乎是因为记忆结合梦境主人本身的主观印象,听到的歌唱声扭曲失真了,但是那种恶趣味的仿若蓄意安排,童谣般的恐怖感,却已像是有所指向。
也许是因为一瞬间的轻微混乱,乌发的少年于同时回想起了来到陌生环境前一瞬间的印象。
在尚且清醒的记忆随着军士的喊话嘶吼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接着看到皇兄连同四周的警备相继失去反应,自身听觉敏锐的双耳陷入了短暂的耳鸣状态前一刻,他确信自己听到了
鹰隼类清啸的唳鸣声。
只是一瞬间,但是非常清晰。
乌发的少年还未来得及思索,轮舱一侧就传来了啪嗒啪嗒的皮鞋落地声。
不用分辨,他便看到身材高挑,铂金色发的男人以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右手端着一杯瓷杯装着的咖啡,左手端着一个深色圆形托盘。
那个托盘很大,少说有小半个桌面大小,里面却只装着两个只盛了半玻璃杯的牛奶,和一个针剂管。
画面对比看起来相当诡异。
铂金色发的男人看起来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调坐在了乌发少年的软座边,将托盘放在了一个类似床头木柜的小桌上。
顺带一提,乌发的少年从之前一次醒来开始,一直睡着的地方甚至并不能称之为一张床,而是一个舒适度勉勉强强的软座,靠背接近仰卧的程度而已。
至少还有个薄被。
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意识到自己似乎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还没有进过一次食。
又接连陷入了两次冗杂的长时间睡眠,不过要说饥饿的话,确实会有腹中空荡感,可是也许是错过了太久进食时间,他也并非该有的那样饥饿。
可是胃部反应迟钝下来,身体四肢却完完全全地反应了对食物能量的缺少感,几乎没有力气抬起来。
明明是难得并不为那白雾所扰的梦境中醒来
噢,我亲爱的,亲爱的小松鼠,我正想着你是不是该饿了
夸张起伏,音调跳跃着的男性嗓音传来。
似乎称呼变了。
虽然少年并没有对这个称呼在意,但是从之前一次醒来听到,并被不断重复加深的印象此时在第二次醒来时改变,让他仍然无意识地抬眼,看了铂金色发的男人一眼。
怎么了,我的小松鼠,是对我叫你名字的小变化好奇了吗?
铂金发色的男人灿烂地笑着道,似乎真的很高兴似的。
其实这并不用紧张,小松鼠,我也喜欢叫你小甜饼,这只是一个很自然的过渡过程,你想,人都是多变的,我喜欢的事物也是,作为我喜欢的你,想要叫你名字的方式也是多变的
男人一边用茶匙搅动着瓷杯里的咖啡一边不停地音调跳跃着诉述,奇怪的是,明明像是一个常人喋喋不休的过程,由他做来却并不容易使人厌烦。
大概像是一个精悉歌剧的男性演员惯常热爱甜言蜜语的状态。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装了一半玻璃杯的牛奶全部倒进了咖啡杯里。
按照比例来说,牛奶和咖啡几乎是1:1。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男人在某个点上确实没有说谎,比如他其实嗜好偏甜的食物。
乌发的少年对男人的话语没有反应,对男人不太符合一般男性胃口的举动也没有反应,全程都仿佛旁观者。
男人却在将那瓷杯中不知该叫牛奶咖啡还是咖啡牛奶的饮料端起愉悦地喝了一口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了咖啡杯,修长的左手手掌摊开,做出延请的姿势,热忱地道。
唉,我的小甜饼,我忘了,你也该吃点东西,别客气
手掌的方向是那支针剂管。
如果乌发少年的常识正确,那应该是被称作营养剂的东西。
高效,方便,快捷,甚至有近似于食物的不同口味。
从男人微笑如常,甚至理所当然的神情来开,他自己平时似乎主食也是这个,饮料倒是精心泡好的咖啡。
男人用茶匙强迫症似的再次搅了搅咖啡杯,然后抬眼道。
噢,考虑到小甜饼还在长身体,我也准备了牛奶作饮料,我想你会喜欢的我加了蜂蜜。
指的是另一个装了一半的玻璃杯。
那还真是令人感动啊。
乌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想。
只是他继续沉默地一动不动地坐躺在原处,铂金色发的男人就笑得灿烂热忱地一动不动坐在软座边椅上。
过了半晌,少年大概意识到,自己如果不意思一下进食点什么的话,男人大概会一直在旁边笑眯眯地坐着。
说不定过会儿会发明出更恶趣味的肉麻称呼。
乌发少年手指动了动,漆黑的眸看了一眼针管剂和牛奶。
他其实没使用过营养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