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少躲避著他的眼神,又朝還掩護著我的灌木前站近了些,含含糊糊道:「嗯,有些煩心事,在家中遲遲無法入睡……便就出來隨便走走,哪知天色太晚容易犯渾,竟不知不覺走遠到了這裡來,還望蕭兄見諒。」
又臉不紅氣不喘地道:「不知蕭兄可否指點一條明路,也好教我即刻歸家去?」
「……」
蕭濃情沉默良久,抬手指向山下西南的一隅道:
「順著這條栽有紫荊的坡道走,到一處貔貅石雕邊再往東,便可到官道上去了。」
崇少點點頭,抱拳道:「如此,多謝蕭兄。」
便在蕭濃情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中拂一拂衣袖,仍是作出散步的悠閒模樣沿著那處坡道走了。我蹲在低矮繁密的枝葉中,看到蕭濃情轉過身來,有些游離的目光似乎有一瞬間扎在了這處灌木中,然後輕哼一聲,背過身去朝與崇少相反的方向走了。
危機已除,我頂著滿頭狼藉的雜草綠葉跳出來,追上了還在不遠處等我的崇賢弟。
還好還好,此番夜探蕭府稱得上是有驚無險,雖然沒能挖掘出某隻野雞什麼見不得光的秘密來,但也見識了一番胡疆製衣的手藝,總歸不算白來一趟。
正得意洋洋地與睡意朦朧的崇少勾肩搭背,順著栽滿紫荊的坡道朝山下走,眼看那屹然立著的貔貅石雕就在前方,我繞過它往東一看,卻沒能瞧見什麼官道。
我看崇少,崇少也有些傻眼;於是又納悶著往前走一步,忽然腳下一空,就這麼一齊直直地摔了下去。
「——!!」
摔進石雕邊那被隱藏得極好的獵洞的一瞬間,我與崇賢弟俱是兩眼一黑,便知道這是被某人暗算了。
頭頂果不其然地傳來一聲冷笑。待我倆咳嗽著從飛揚的塵土間站起身,揉著摔疼的腰臀又朝那高高的洞口望去時,蕭濃情正居高臨下地站在洞邊,背後一輪在濃雲中若隱若現的彎月,像個從地獄爬上來的修羅。
蕭濃情看看崇少,又看看還是一身夜賊打扮的我,幽聲道:「崇公子,不是說只是出來散散步麼,你身邊那位卻又如何解釋?」
崇少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兩步上前將我護在身後,沉聲道:「蕭兄,此事我崇睿才是幕後主使,千錯萬錯一切在我,與晟……與這位兄台無關,要殺要剮,蕭兄只管衝著我來便是。」
——什麼叫真正的兄弟。
我感動得熱淚盈眶,想開口說點什麼,卻被崇賢弟一個堅定的眼神堵了回來,示意我不要出聲。蕭濃情聞言微挑起眉,目光落在他護著我的雙臂上,看不出在思索些什麼。
「好一個兄弟情深。」他說著便蹲下身來,望著洞中的我倆嘆氣道,「罷了,我區區一個胡血賤民又如何敢殺敢刮御史公子。這樣吧,若你和你身邊的侯……兄台向我道一聲歉,這事便也就這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