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興致勃勃的皇上身邊,額角早就布上了一層細汗。
淑妃娘娘半月前在長樂宮平安誕子,卻又是一個小公主,原本拍著胸口保證這一胎會是龍子的太醫院眾臣個個尷尬不已,好在皇上似乎也沒對此事上心;眼看太后還在病著,國喪後定有一段時日嚴禁嫁娶之事,皇上卻叫我在這個時候娶妻,他究竟是有何打算?
可我什麼也不敢問,更不能埋怨皇上為何不願認我。
一瞬間我思緒萬千,卻也沒再繼續神遊著想下去,見皇上還在看我,便支支吾吾地開口道:「這……臣……我覺得自己尚且年少,還想著再清閒幾年,現下娶親實是……實是早了些……」
「哪還早呢?」皇上幽幽看我,「東閣大學士家的孫子比你還小半歲,現下家中一妻兩妾兒女雙全,太學的那些個官家公子也就你跟崇睿倆小子連側室都沒有,朕看在眼裡,也當真是急在心上。」
那您也早點提這茬啊,若是半年前知道您有讓我娶親的打算,我也不會硬著頭皮去挑那蕭濃情了。
我哀怨地看著皇上,想到此時還綠著眼睛等在家中的野雞美男,只覺得自己真是騎虎難下。
半晌也只得慢吞吞道:「皇上說得在理。只是婚姻大事不能草率而定,眼下我爹尚在襄陽老家辦事沒有回來,如此不知會一聲便娶回侯府主母,其實有些不合禮數;不若待我爹回來一道商議一番,這些姑娘我看著都挺好,也讓他老人家來幫我參謀參謀。」
說罷便頓了頓,有些緊張地暗暗攥緊了袖子。
我這話說的,其實是存了幾分試探的意思;因為我爹這半年多來除卻那兩封信外,便是再無回音,我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是否安好,日後還會不會歸京來看我,現下能尋出這般藉口,也想要看看皇上究竟是如何反應。
皇上見我提到我爹,頗為英武的俊眉似乎不動聲色地挑了一下。他收起手中京城閨秀的肖像,顯然也窺出了我心中的不情願,半晌嘆了口氣,道:
「也罷,你爹確乎回了老家頗久,現下無心於此事也情有可原;朕不日便遣人去襄陽問問,教他早日歸京,跟朕一起將鳴鳴這成家大事理了。也是他這當爹的忒過散漫,總讓我們鳴鳴牽腸掛肚可怎麼行。」
我聞言鬆了口氣,多日來因擔憂我爹而懸著的一顆心也終於放下,抬手給自己倒了杯紅茶,慢慢地喝了定神。
「話說回來,鳴鳴,」皇上將那裝滿畫卷的漆盒收起來後,看著我明顯釋然了許多的側臉,忽然微眯起眼睛道,「你與蕭家小子最近相處得如何了?」
我一口茶水噴到了暖閣價值連城的地毯上。
虛弱地抬起頭朝皇上看去時,皇上正執著根銀簽剔牙,見我如是反應便咧開一口森森的白牙,別有深意般說道:「鳴鳴當朕不知道他賣了自家老宅之後,實是搬到你們極樂侯府上住去了麼?」
「……」
我聞言沉默了許久,終是別過頭去,心下只覺得幽怨萬分。
打從蕭濃情自西域回來,城裡的姑娘大喜過望之餘,卻無人能夠知曉蕭郎如今的住處;想來蕭濃情雖然每日低調地在我侯府進進出出,卻也從未刻意掩飾過自己的行蹤,被皇上的眼線輕易打探到也尚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