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侍人敲門,我便去接了一盤冰甜點回來,面無表情地在書案前坐下,乜斜著眼看向崇賢弟:「哥哥要做皇帝了,你高興嗎?」
「高興呀。」崇少眨眨眼睛,叉了一匙冰鎮蜜紅豆送入嘴裡,脫口而出的話果然天真得要命,「若晟鳴兄當了皇帝,不就可以把起潭許配給我了。」
我手一晃,銀叉便徑直摔在了桌上。
欲言又止地瞅著眼前與那滿心桃花的蕭濃情相差無幾的崇少,我嘆了口氣,幽幽道:「賢弟啊,你與極樂侯畢竟相知多年,且動動你那聰明絕頂的小腦瓜來想一想,你覺得愚兄想不想做皇帝?」
崇少見我面色微沉,這才遲鈍地明白了過來,慌忙起身道:
「對不起,晟鳴兄,我……」
我搖搖頭,頗有幾分疲憊地揉揉自己的額心,道:
「你先回去吧,愚兄想一個人靜靜。」
……
……
入夜我獨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細想著白日裡崇少所說的種種,久久不能入睡。
這幾日蕭濃情時常徹夜不歸,是否與鎮南王異動有關?
我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也不知皇上現下又在打些什麼主意;半晌只苦於失眠,便披衣起身,打算趁夜色尚不算濃的時候出去走走。
眼下連崇少也知道了這件事,卻顯然無力與我分憂,甚至還一昧沉浸在日後或許可以與徐起潭共結連理的美夢中不可自拔,而對那隱隱已有了預兆的危機渾然不覺。
我在這城中古樸的街巷間悠然走著,一路尋著燈火的倦色漫無目的地閒逛,未過多時便走到了月牙角。
這月牙角本是京城某位富商修築的私家園林,後因主人於二十年前牽扯到了爭儲一案,給鎮南王貢了不少銀錢,事敗後便被皇上抄家,拆了圍牆作為遊園供百姓觀覽休憩,風景端的是秀麗如畫,素來是城中男女花前月下的幽會聖地。
不過今日畢竟不是什麼佳節,這會兒又屬實晚了些,清幽的一潭碧水旁沒有什麼人影,只餘下天邊一輪稍顯冷清的彎月。
我正坐在一叢醉魚草邊歇息,想著吹會兒涼風便起身回侯府去,哪知雙腳一滯,因習武而靈敏了許多的耳朵忽然聽到了些窸窣的腳步聲。
本來這遊園並非我專享,同樣有人來此散步也無可厚非,可若被城中百姓看到極樂侯獨自一人在這月牙角傷懷,委實不太體面;於是我便縮著身子將自己隱匿在草葉的遮掩中,定睛朝來人看去。
腳步聲愈來愈近,我看到那一雙走到潭水邊的雪白繡靴,居然有幾分熟悉。
我揉了揉眼睛向上看去,確認來人是遲遲還未歸家的蕭濃情不假。
我鬆了口氣,剛想起身去喚他,卻又隱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月牙角也就罷了,這蕭濃情打從西域回來後,平時的穿著已較之以往樸素了許多,還從未像今晚這般做過如此花枝招展的打扮,倒與當日在花想樓內逢場作戲時的衣裳差不多,看起來那叫一個俊美風流,簡直像是來與情人幽會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