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也隱約地察覺出來了。
楚榮不安地低下了眼。
他聽到過爹娘夜裡談話,說菩薩要人作血食餵著。
「榮榮年紀還小,嬌嬌是做姐姐的,就讓嬌嬌去吧。」
「畢竟以後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留在家裡也沒用。」
後來,阿姊就失蹤了。
他很想阿姊。
楚榮扯著衣袖,惴惴不安地想。
可是……可是他不敢去塔里,還是讓阿姊去吧。阿姊對他一直都很好,大事小事一直都讓著他。
他還記得阿姊笑著往他嘴裡塞糖的樣子。
當時娘買了好多糖,阿姊不敢當著爹娘的面吃,只敢一個人偷偷抓了一把。他看到了,吵著要告訴爹娘,阿姊一聽立刻就慌了,趕緊抓了一顆糖塞進了他嘴裡。
「給你吃,給你吃。」阿姊低聲道:「別告訴娘好不好。」
看他吃得香,阿姊抬手幫他揩去了唇角的糖漬,眉眼彎彎地笑道:「甜嗎」
既然能把糖和肉都讓給他吃,為什麼不能再多讓讓他呢。他相信阿姊若有在天之靈,也一定不會怪他的。
楚永生通紅著眼:「為人夫,為人父,我都沒做到位,說到底還是我,是我對不起嬌嬌。」
女人哭道:「永生。」
楚榮也扯著女人衣角:「娘。」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團。
被丟下的皮影,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卻無人問津。穿著大紅襖子的皮影小姑娘,眉眼含笑,俏生生地看著這一家三口,全身被光照得透亮。
楚永生突然擦了把眼淚,朝著馬懷真磕了幾個響頭:「不管怎麼說,還是多謝道友把嬌嬌帶了回來……是我們對不起嬌嬌。」
「你要找的阿姊,我們已經幫你帶回來了。」馬懷真道:「女兒是你們生的,如果你們真有悔意。」
馬懷真笑道:「現在就該搬走,離這個地方越遠越好。」
楚永生黯然道:「我已經想好了。歸根到底,還是因為鬼市容不下凡人,我們這就搬走。」
「陸辭仙,」馬懷真突然抬眼道:「背我走吧。」
喬晚沒動:「前輩。」
眼前又浮現出那佛塔里金色的虛影,穿著大紅襖子的楚嬌嬌。
這家人親手把自己女兒供上了香案,不配做父母,但這家人說到底還是被這堪比邪教的東西所害。
喬晚冷冷地看著他們,只覺得可悲又可恨。
但她下不了手殺了這一家三口,她沒有資格去審判別人。
沒想到馬懷真主動開口要走,喬晚腳步紋絲不動。
馬懷真:「走。」
等出了楚家之後,男人這才淡淡開了口:「無需你動手,這家人就會自食惡果,最遲今晚。」
最遲今晚……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