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周衍渾然失態。
這是晚兒。
少女烏眸如秋水般瀲灩清澈,神情鎮靜,乍一看,和當初崑山行刑台上並無任何分別,膚色似乎只是黑了點兒,但身姿更加矯健,更加利落。只有透過這雙烏黑的眼,才能看出來和之前那股冷靜禮貌的「書卷氣」相比,眼神中多了點兒江湖草莽的悍狠,眼裡像倒映了北境凜冽而蒼茫的風霜。
這是……晚兒。
她不是跌下了太虛峰嗎?她……沒死?
喬晚怎麼會在這兒?在宋府?
本來是親自下山去捉自己這疼愛有加的任性徒弟的,沒想到,在這兒會碰上這本來已經死了的小徒弟,周衍心頭巨震。
被周衍牢牢護在了身後的穆笑笑,不自覺地鬆開了男人衣角,睜大了眼:「晚兒師妹?!!」
然後,宋玉珍等一干宋府人馬,車隊散修和剩下來的賓客也都懵了。
這是個什麼發展?!就這個女散修,這也是玉清真人的徒弟?
不過這倆徒弟,差距似乎有點兒大啊……這戴著帷帽的,完全不像是玉清真人教養出來的。
「這不是晚娘嗎?」
「晚兒……師妹?是什麼意思?」
「我擦!!」一聲驚叫乍響,「晚娘?喬晚?!!晚娘是喬晚!那個喬晚?!」
「哪個喬晚?」
「就是那個喬晚啊!那個玉清真人的小徒弟,打了蕭家和魔域臉的那個。」
這十多天來,和他們一塊兒蹲著啃大餅的晚娘就是那個喬晚?
一眾亡命之徒徹底風中凌亂了。
這喬晚不是魔域帝姬嗎?和他們一塊兒啃大餅?
不遠處,宋棲元捂著滿頭血,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這……這礙事的女修,怎麼和穆姑娘生得一模一樣?!
行刑台一別,少女背影決絕,從此之後,他日日夜夜困於心魔,如今再一相見,周衍手指微動,毫不猶豫地解開了臉上這易容,露出一張清峻的臉來。
男人白髮垂肩,素日孤傲冷清的臉上,露出幾分大喜大悲的蒼茫神情,失態低聲叫道:「晚……晚兒?」
封元釘的傷疤無法癒合,就算鍛過體,她四肢關節各處也都還有個圓圓的淺色傷疤,更遑論,這一路打滾摸爬,咬著牙和伽嬰死磕,和魔域死磕,和善道書院死磕,留下的重重傷痕。
當初的喬晚,雖說待遇比不上穆笑笑,但好歹也愛美愛俏,腦袋上還挽著個時興的髮髻,垂落著粉絲帶,戴上點兒花里胡哨的飾品。
而現在,少女頭髮簡單地束在了腦後,沒多少修飾,一身灰撲撲的粗布衣衫,跟著這散修混在一塊兒。
周衍眼角餘光微微一掃。
這些亡命之徒個個風餐露宿,死屍里打滾摸爬,做多了殺人奪寶的勾當。她修為精進至此,不用多想,也知道下山之後,喬晚過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