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以上事情可看出,童監察使有以權謀私、挪用公款等嫌疑,臣以為童監察使為一監之長,理應為下屬之表率,如此行事當徹查,並依律處罰。」
傅霖一字一句說得四平八穩,這些話他已經在心裡演練過多遍。
決定動童冉開始,他就知道楚鈞不會置之不理,所以他耐心尋覓很久,最後終於在一封封傅禃和乳母閒聊日常的家信中,抓到了足夠有力的線索。
他說完,大殿裡又一時陷入寂靜。
童冉設計製造自行車一事楚鈞自然是清楚的,但他未曾從這個角度想過。自行車是童冉發明的,設計圖的收益自然應該歸他,可他也完全忽略了,童冉為此造出煉鋼坊和動用監中資源製造樣車等事。
若是從這個角度講,傅霖所言也並非沒有依據。
只是,比起童冉所作出的貢獻,僅為這樣一點不謹慎而犯的小錯懲罰於他,未免不近人情。
傅家以嚴正為風,卻並非不懂得恩威並施的道理,對於有功之臣,因一點小錯就趕盡殺絕,不是他會做出來的事情。
那他的意圖為何?
僅僅是厭惡童冉的寒門出身?或者說,出於維護士族門閥的理由。
楚鈞揣摩著這位跟他有著極為親近的血緣的老臣。
「啟稟陛下,除此之外,臣還有一事稟奏。」傅霖又道,他沉穩的聲音在宣室殿內迴響。
「准奏。」楚鈞抬手。
傅霖沉了沉氣道:「臣有罪,臣請罪。」
楚鈞皺眉,這又是哪一出?
他沒有開口,等著傅霖自己交代。
停頓一下,傅霖接著道:「此前,臣曾與陛下探討,天下應由士族掌管,還是不論士族寒門,只讓有能力者居之。
「此前,臣一直恪守傳統,認為唯有五姓與楚共治天下,才可使大成長治久安。
「近日臣幡然醒悟,臣,錯了。工部任進,戶部閻亮,尚在軟禁中的童監察使,還有近日主持修路的沈西,主持國債事宜的吳歡,他們均不是士族,但也一樣出色,是為國之棟樑。
「此次京察,臣準備撤換所有正氣增長大幅低於平均值的官員,提拔增長快的,並且任命尚未授予官職的玄階者補充空缺,無論士族與寒門,惟才能、品德而論。老臣此前頑固不化,差點釀成大錯,請陛下降罪。」
傅霖這番話令楚鈞猝不及防,他原本應該高興,可這個時機……楚鈞抿唇,這不是一個能懲戒傅霖的時機。如果他這個時候動了傅霖,不僅京察要亂,而且會傳出諸多不利於童冉的流言,令天下以為,皇上為了保童冉而懲戒了一名股肱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