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武痛哭流涕:若陛下早些醒悟,朝臣又怎会损失大半?
至于是谁下的毒手,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些太监们。
刘志不喜听这些,这像是在责怪他此前做错了事,只可惜,他病入膏盲,连反驳窦武的话都没力气说了。
窦武退出,刘志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宫女跪在其身边,为他奉上了救命仙丹。
刘志吃后,脸色红润,大汗淋漓,竟又能说几句话了,他招回了散落在外打压党人的五侯太监,告诉他们:罢手吧!
人之将死,回首一生,荒唐又荒谬,帝王自嘲笑道:先帝崩逝,帝位竟降落在我一个诸侯世子身上,当真可笑,到头来,朕也要走上先帝的老路了。
太监们跪了一地,五侯更是感念大祸临头。
朕已还政于朝官,刘志扯了扯嘴角:只希望到了底下,祖宗们莫要将朕骂得太惨。至于臣强主弱,帝位是否不保,乱臣贼子如何,那是下一任帝王要烦恼的事情。
曹瞒眼睛一眨不眨,将这一场由帝王后悔而进行权力转变的整个过程细细看入眼中。
为什么?
曹瞒歪头表示不解:为什么不早点让朝政回到朝臣们手中呢?是他放任太监们执掌大权的不是吗?
男修嗤笑:他的皇位,来得太轻巧,犹如天降横财,可不得害怕臣子们威胁到他?现在他死了,政务若是全都还落在太监们手中,那才叫糟,大汉若因此而亡,日后他就是臭名昭彰的亡国之君。
皇位来得轻巧?可他本就是皇室中人啊!无论是曹嵩还是曹腾,教导孩子时提到最多的便是君臣、忠孝,君是天,是众名士名臣仰望的明月,尽心尽力效忠于君,做国之栋梁,为君分忧,是大汉学子的毕生追求。
什么时候起,皇位都变成轻巧的东西了?
男修则道:天下诸侯国那么多,刘姓后人不知凡几,独独落在他身上,你说是不是天降横财?你可知曾有一位名为刘胜的皇子,足足生了一百二十多个儿子,子生孙,孙生子,代代传到今日,其后人聚集在刘胜的封地,形成刘家村,大部分人成了普通村民,日出耕作,日落而息。
男修未说的是,帝无子而崩,多来个两次,人们对帝王将不再敬畏,朝代灭亡是早晚的事。
曹瞒一脸长见识的表情,夸张叫道:一百二十多个儿子?!
这该有多能生啊!
再看看他爹,喝了这么久的中药,半个儿子都没生出来。
话题扯远了,继续今日的授课,你可知曹节为何要提前促成帝王的死?
曹瞒苦思冥想:是因为五侯太监要害他?
还有呢?
还有,他想封侯?曹瞒想到此前曹节对太监王甫说的话。
不错,他想要的,是比五侯太监还尊贵的位置。
可皇帝死了,他怎么得到尊贵的位置啊?
男修清冷的目光盯着曹瞒,眼神意味深长:当年曹腾如何做到的,他就会如何做。
一句曹腾,掀起了曹瞒记忆中所有关于小滕子的故事,这一刻,对祖父的思念与憧憬冲击在他的心头,留下了酸涩痛痒的痕迹。
观察仔细的人,即便是不知道此前发生的事,也能在第一幕之中发现细微的痕迹,男修教导曹瞒:人生不是梦境,你也没有千里眼,能够看遍整个天下发生的事,若想要能够洞悉局势,明白利害关系,要胆大心细,敢于猜测,精于观察。
他再次将此前播放的第一幕放给了曹瞒看,指着宫女多次偷看王甫,王甫的玉腰带等等细节,告诉他:这宫女对王甫倾心恋慕,从眼神便可知一二,王甫这腰带,乃是曹节所赠。
他又指向曹节的嘴唇:看,有人对他下毒,虽及时发现了,毒性还未排除,以至于嘴唇青紫,脸色暗青,你且看他投向五侯太监的眼神。
男修很随意地切了一段三维视频,如同动图一般,反复播放,曹节微妙中透露的怨毒眼神令曹瞒一阵发毛,后退了一步。
待那动图加快放慢,重复重复再重复,原本有些可怕的一幕愣是透露出了奇妙的喜感,惹得曹瞒捂住嘴,险些喷笑出声。
天呐!这让他怎么面对曹节这太监,以后看他一次笑一次这可怎么办!
男修摸了摸下巴,喃喃道:难怪你想笑,这么看还真有几份鬼畜。
他随手掐灭了这段鬼畜动图,对曹瞒告戒道:所以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多听多看,权力是最可怕的东西,深宫之中,多的是披着人皮的魔鬼,即便站在最高处,也切记不要小瞧了任何小人物,牛鬼蛇神会让你栽大跟头。
曹瞒懵懵懂懂,听懂的地方连连点头,没听懂的先记下,等以后慢慢回味,小脑袋里头装满了内宫之中各种混乱的关系,他轻轻皱起了眉。
人生没有攻略,你以后会遇上比这还要麻烦的事情,到面临他们的时候,可没有先生来为你分析这些,男修点点曹瞒的脑袋,语重心长:你要学会思考,权衡,三四而后行,一人思考容易钻死胡同,那就两个人思考,三个人思考,而善于思考的前提,则需要由丰富的知识含量来做基础。
这是曹瞒跟随系统以来上得最深奥,也最漫长的课程,他并不觉得疲倦,反而被调动起了前所未有的兴趣,男修教导他如何分析人们细微的小动作,观察细节最先从哪里观察,令曹瞒如饥似渴,对学习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向往。
最终,男修给曹瞒洗脑学习才是摆脱蒙昧无知的根本。
天亮了。
曹瞒醒来,蹭蹭跑去找曹嵩,眼眸亮晶晶,兴奋而期待地说道:父亲,我要去上学!
淘气鬼,捣蛋精突然之间要上学?
曹嵩纳闷,一看儿子那模样,倒像是心血来潮,一时的热血上头,他泼冷水道:现在口口声声要上学,等去了学校,你又不好好学习。
不会的,这次我一定好好听先生们上课!曹瞒斩钉截铁回答道。
曹嵩沉吟片刻,对他解释道:你也大了,我便直说了吧,此前中常侍曹节来时曾与我有半年之约,请我称病半年,而你在家为我侍疾。
他们都处在风口浪尖上,五侯太监天天盯着,能不出头尽量不出头。
曹嵩叹息道:委屈了我们阿瞒,先生也是不能请的,容易泄漏了消息,唯有家中丰富的藏书可供你查阅。不如,由为父亲自来教导你?
曹嵩又提起了当年他以太学大学部第一名毕业的辉煌历史,拍胸脯保证自己的学识可厉害了。
曹瞒苦着脸,毫不客气说道:听爹授课,就像在听天书,您自己会学习,却不会教人。
曹嵩一噎,脸色难看道:你就不能给为父一些面子?
曹瞒哈哈笑了起来,被亲爹敲了个爆栗。
总之,半年以后我才能送你去太学。
哎呀没那么可怕。五侯太监马上就要完蛋了。
曹瞒说了一半,又被禁言了,他眨了眨眼,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