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万一起个暴/乱,洛阳危机就在眼前!
郭嘉点点头,享受到了为人师的骄傲。
孺子可教也,能想到这一点,你已经学成了。
说着,他又撸了一把曹瞒的脑袋。
曹瞒不满挥开,不悦道:我比你大!
可你天真得就像个太学的小学生,郭嘉摇了摇头:就像个二傻子,横冲直撞,你这样会碰得头破血流。
曹瞒瞪他:你又成熟到哪里去,你连衣服坏了都要我帮你缝!
郭嘉一噎,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脑子好使,手脚却不好使,走在外面一天,就能把自己活成个脏兮兮的野人。能安全到达这里,走比往年更远的路,靠的都是曹瞒在帮他。
郭嘉不说话了,郁闷地撅起了嘴。
曹瞒也不说话了,赌气不理人。
两个幼稚鬼开始冷战,就等着对方先赔礼道歉,可对方死要面子不肯低头,全都没人开口,于是一路气氛诡异地到达了洛阳。
离别在即,郭嘉终于先开口说话了: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我也投桃报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洛阳北面街找我,我打算去那边租一间屋子,等开春参加洛阳的文坛会。
郭嘉一说话,曹瞒顿时生起了几分不舍来,他别扭地说起了自己家中的地址,对郭嘉道:我就住在这里,你要是需要帮助,也可以来找我,你人其实挺好的,就是总是没大没小,明明我比你大两岁!
郭嘉不由失笑:那我们这算是和好了?
曹瞒点点头,低头掏了掏,找到了自己的学生印章,递给了郭嘉:你拿这个来找我,说是我朋友,就一定能找到我。
郭嘉笑了:好。
临别前,郭嘉劝曹瞒:做事别太莽,你得设身处地从别人的角度思考利益纠葛,如果你实在不明白,就多问问你当官多年的父亲,我想你这样权贵家庭出身的子弟,还不至于连我一个寒门学子都懂的道理都不知道吧?
曹瞒被他说得心头一颤,产生了疑问:难道真的不能如实写报告吗?
如果不如实写,那么这次出门又有什么意义?外面这样地狱般的景象如果不能令陛下知道,他费尽心思出洛阳干什么?
曹瞒低着头,满腹心事地回到家中,敲响了家中的大门。
仆从惊喜叫道:大公子回来啦!快前禀告夫人与老爷!
坐落在皇城南边的曹家旧宅一片欢天喜地,邹氏闻讯匆匆赶来,一看精气神越发足的长子,喜极而涕:可算是回来了!老爷都念叨你好几天了,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听说荥阳那儿生了民怨,自消息传来以后,老爷天天担惊受怕,若非是荀总长派人送达你们到达颍川的消息,恐怕他都要向陛下自请去荥阳平乱了。
曹瞒愧疚道:让母亲与父亲担心了。
听闻长子回归,曹嵩匆匆归来,一见曹瞒,流下了悲痛的泪水:阿瞒都二十多了啊!怎么还是只有那么点,你这是前几年拔苗助长长太多了吗?为何始终不长个儿呢!
曹瞒不过半月没见亲爹,险些认不出曹嵩来:哇!爹你瘦了好多!
只见哭泣的曹嵩红着眼眶,下巴尖尖,眼角又些许浅显的皱纹,带着岁月沉淀的别致韵味,他的腰身又回到了曾经那样细的模样,就连衣裳,都被他挺拔如松的身形穿出了高官贵族的感觉。
曹嵩笑骂道:还不是为了你这臭小子,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这次壮游以后你可得好好收心,切莫再想一出是一出。
曹瞒连连保证:不会的,爹你放心,我连报告打算怎么写都想好了。
提到报告,曹嵩表情凝固了些许,他的脸色复杂难辨,欲言又止,最终对曹瞒道:你先洗漱用膳,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来你祖父的祠堂,我有话对你说。
曹瞒闻言,心中越发不安。
次日,曹嵩将自己的文书拿了些许,带到祠堂,他表情凝重,将这些各地送来的文书递给曹瞒。
曹瞒疑惑地翻开,却见其上血书累累,生民泣血,全都是各种各地官僚、名士传上来的请愿与万民书。
曹嵩淡淡地对曹瞒诉说道:各地请求我拨款的陈请,足以将你我的屋子与书房全部都堆满。
曹瞒疑惑道:那么父亲为他们拨款了吗?
国库是没有钱怎么拨款?曹嵩斩钉截铁道:他们要的可不是小数目,你觉得可能都照顾得到吗?拨款拨粮草,真正能用到百姓身上的又有多少?
可,可是那也不能干脆不拨啊!曹瞒红了眼光,他不可置信道:若是不拨款,那岂不是代表着洛阳放弃了他们?如果拨款被人贪污了,派人去追查贪官污吏啊!
一人贪,那叫贪官污吏,一群人贪,那叫拿抽成孝敬,曹嵩冷冷道:对于他们来说,百姓是为他们劳作的畜生,征税的时候用,没用的时候死了也无妨。
曹瞒手一抖,整卷竹简都洒落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道:如此,难道全朝堂都是这样吗?难道就没有清廉的官员,为陛下做实事吗?
清廉的官员,有的,曹嵩低声道:被排挤出了洛阳,全部都去各地方受苦受难去了,这里的血书与请援,许多都是他们的寄来的,我不能给他们拨款,也拨不出,因为国库没钱。
究竟是国库没钱,还是父亲怕丢了官位,选择明哲保身!曹瞒高声质问。
曹嵩被儿子喷了一脸,并不感到生气,曾经的他也像阿瞒一样天真,入了官场这座大染缸以后,一点点被侵蚀,直到变成了如今这样。
看着你祖父的牌位,回忆一下他当初教导你的知识。
曹嵩示意曹瞒:跪下为你祖父磕个头,问问他,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吧!
你要写壮游报告,我不阻止你,最大的也不过是我外放罢了,曹嵩淡淡道:再不济,也不过是像窦武那样被群起而攻之,现在这年头,说真话的人就像是特立独行的人,说假话的人才是正常人,是不是很可笑?
曹瞒怔怔地低头看着满地的竹简,扑通一声跪在了蒲团之上,头顶是曹腾冰冷的牌位,烛火徐徐燃烧,照亮他冷峻坚毅的面容。
到底是谁的错?
宦官当政,时刻有屠刀飘在朝臣们的头顶,他们会不遗余力去打压朝臣,朝臣得了权柄,也会疯狂地反扑,抓住机会复仇,如此争斗不休,至今已经一百多年了,曹嵩淡淡地诉说道:你祖父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惦记着他的好,只因他在政期间,政治难得维持了十几年的清明,他亲近士大夫,意图让朝政回到朝臣们的手中,却得罪了同样是宦官的同僚,遭新帝厌弃,不得不告老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