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家庭如此牺牲,真的有用吗?
伟城心想,或许自己永远也不会懂。
他站起来,对才刚回来坐下的少廷说:「慢慢吃吧不吵你,有事先走囉。」
少廷一看又忙着起身,被伟城抬手阻止,只见他走去开门回头说了声掰掰就关上门离开。
看了一眼已然紧闭的门扉,少廷微笑摇摇头,拿起竹筷子继续吃着热呼呼的晚餐。
很快地夜晚降临,少廷于夜幕中穿梭城市,轻快地来到咖啡店换上制服,一天才正要开始。
习惯性望向右边角落八号桌位子,不见那人身影,却意外看见一个熟面孔坐在前面七号桌位子,那人也看到少廷,放下马克杯满脸欣喜的举手挥了挥。
手边暂时没工作忙,离开柜台快步来到桌边,少廷开心的向对方说:「好久不见!」坐在位子上的年轻女子于是对他绽开笑容:「对啊,你在这工作啊。」她是少廷的高中同学,关係并不熟,只是少廷曾听说她暗恋自己。
「会不会打扰你工作?」女子担心的探头看向柜檯。
「不会。」少廷一贯的温和亲切,令女子有些害羞。
两人大致又聊了一会,许多高中回忆一股脑儿的都回来了,可惜店又开始忙碌,少廷不便再继续与女子间聊,回到工作岗位重新埋首忙碌。
女子离开前,特意来到柜台前跟少廷说再见,目送对方离去后,视线回到角落位子,时间已过11点半,看来他是不会来了。
悵然若失的情绪盈满胸口,少廷的心有点空荡荡的失落。
夜愈深,灯火愈鲜明,在那鲜明的灯火下,子彻却看到了不愿见的身影。
是父亲曾经的朋友。
在父亲生意未失败前,来往家中热络不绝的其中一个;父亲生意失败后,许多人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甚至不曾存在过,没想到今日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消失的身影会突然出现,坐在自己最常去的咖啡店里,与人畅所欲言笑得开怀。
眼神瞬间冰冷,身体也自深处感到一股恶寒兇猛地窜上来。
原先要推开咖啡店门扉的手立刻收回,迅速一转身,子彻头也不回的往反方向走去。
于街角便利商店胡乱地买了几瓶酒,一身孤冷穿过大街小巷,转进满是豪宅的住宅区域,于一幢外面白色石墙镶嵌一小块木板刻有「新月画室」的房屋前停下,按了按电铃,清脆嘹亮的铃声立刻响彻整个寧静社区。
房子是达新的画室兼住家,这个时间点达新应该还未就寝,电铃按了几次,屋内连一盏灯也没有亮,黑漆漆一片始终沉默,子彻目光往里面看了看,确定没有任何人影便不再坚持,旋身离开,于静夜中晃荡寻觅。
这一晃,又晃回到刚才买酒的便利商店旁边,商店位于建筑群的角落,子彻来到旁边人行道上的长椅独坐。
拉开拉环,「怦」地一声极为响亮,大口喝下,子彻先是垂下头无神地看了看地板,而后又抬起头仰望暗得没有一点星光的夜空。
夜幕低垂厚重,似一大片凝固化不开的陈年黑色水彩顏料,不论目光如何在那之中搜索,除了漆黑,什么也寻不着。
虚空的夜幕映在子彻的眼眸中,却蔓延出一丝又一丝的哀愁。
从前年少的自己曾以为,过了30很多事都能看透,谁想如今都快40,却愈来愈多看不透的事情缠绕住心头。
拿出手机,已经换了新号码,通讯录大整理后仅存几位真正有来往的人的号码,滑动没两下就瀏览完所有人的号码,没有拨出也不可能拨出。子彻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名字上,注视凝望,直至手机灯光暗下又再次点亮,看着那个名字许久,心里那块如同瘀血的不快,缓缓地被轻轻化开。
负面情绪退潮远去,子彻才稍稍松了口气。
灌完一瓶酒,身体整个热起来,拉拉衣领,出了些热汗,无风的夜晚有点闷,提起便利商店的塑胶袋,子彻步伐蹣跚、身影于暗夜里犹如一缕幽魂,悠悠荡荡地回家。
就寝时,子彻从书桌抽屉角落的铁盒里,拿出被小心翼翼放在透明小夹链袋里保存好的字条,抽出字条置于掌心,就着微弱昏黄的床旁灯,凝视字条上称不上好看却极为纤细的蓝色原子笔字跡,他以指尖轻柔抚触,一遍又一遍。
于是那一夜,他梦见了他,有一阵子没见过面的他,在梦境里真实又近乎幻梦的站在子彻面前对他微笑,看得子彻情不自禁,伸出双手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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