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定是不可能跟着云朵、落晖回房睡的,否则这会子屋里还在闹呢。但也不能凭空不见了,明明白日里他还抱过小十。
君临垂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颤了颤,拉过郎梓的手,带他回屋。
郎梓:嗯?不找了么?
君临同他一起坐下,震袖间,架子上遮着夜光珠的黑布落下,屋中随之亮堂起来。
他又从纳戒中取出些空白符纸,以血代笔,一连画了四五张符。
这些符纸不同于郎梓所用的寻常黄符,白似琼瑶,薄如蝉翼,隐隐有云纹游弋其中。
符文既成,便像有了生命一般,化作五只白蝶,振翅而出,飞往不同的方向。
君临面色微沉,语气也不似往日轻佻,道:陛下,是臣的疏忽,臣有错。
大阵之中已经没有了那只花栗鼠的踪迹,寻是寻不着的,精血附灵之法也不一定有效果。
但凡他今日多想一些,便能想到,附身宁飞羽之人既已离开,随从党羽也再无忌讳,纵有禁制亦不可掉以轻心。
奈何他一心都系在郎梓身上,确实松懈疏忽了。
郎梓摇头,笑道:怎么就怪到你身上了?你又不知道它还留在宫里,也是我没有说清楚。对了,那只花栗鼠当真有问题么?
君临颔首,它用了些法子,蒙蔽了臣的感知。
什么法子,他没有说。
如非实力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有人炼化了郎梓一魄让花栗鼠随身携带,他如今将自己的神魂补给了郎梓,感知有缺,对沾染了郎梓气息的生物本能地不会去怀疑。
炼化之人必然实力超群,竟教他分辨不出那老鼠身上带的竟是郎梓之魄。
君临右手搁在桌下,不觉攥成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面上却笑得云淡风轻。
陛下莫担忧,臣定会将它寻回。
郎梓不知道他说的它是自己缺失的那一魄,只当说的是小十,挠着头道:总归有再见的时候,阿彘也不要太耗神了。
虽然国师神色间看不出来,但偶尔几次道意双修,他总隐隐感觉国师灵力不如玉虚山时充沛,心里猜测着大约是他太过操劳,也没有明说。
事关小十,郎梓忽然又想到多日前的一幕,匆忙翻找起纳戒。
翻了半天才找出来,是那日午后云朵写的字画的画,皱巴巴的两张。
郎梓呼出口气,抹平摊开给国师看,心道还好没有随手扔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君临目光一触到那文字便敛了眉,将纸拿过来细细看。
郎梓在一旁道:这是致道堂开课第一日云朵写的,我也不知道它如何会写字,但这字我不认得,阿彘认得么?可有用?
有用。君临匆匆看完,轻轻勾起唇。
何止是有用。
这文字,天元之内,除却天元神、神君与那些异界之人,只怕唯有他能认出。
寥寥数言,虽说的是花栗鼠真身,却已足够他将修罗藏身之法推测出一二。
但时过境迁,他还需再同云朵确认一番。
君临牵起郎梓,引他回榻上躺下,温声道:陛下早些安寝。
郎梓微微有些失望道:嗯?你不同我一起睡么?
君临失笑,弯下身,贴着他耳朵道:陛下可是还想继续?
郎梓连连咳嗽,想起自己方才被他绑在床头的窘态,自觉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继续不了,默默往里挪了挪。
望着帷帐道:呃,改日,改日。阿彘也早些睡吧。
君临便笑:嗯,改日。
至于此日是不是彼日,各人心中自有定论。
第69章 六十九章
义安城的夜晚, 月色静谧,街巷中只偶尔有几声犬吠,仿佛整座都城都陷入了沉眠。
君临同云朵确认后, 一路南行。
临近南城门的护城河外, 有一条地道入口。
这是前朝的地下宫殿, 他很早便已知晓, 却从来没有进来过。
这座地宫纵横整个义安城下,曾在不少地方都藏有暗门。只昔年李陌去昆仑前, 已将众多暗门封禁,仅仅留下了宫外一条入口。
君临素来同魔君李陌没什么交集,也没有过问过。
多年前,他也曾在地宫中埋下法阵,对此地也熟悉的很, 如今走来,往日的记忆不免一一涌上心头。
那时候, 师尊还未转世。
地宫中弥漫着陈腐的味道,顶上因河流流过潮湿不已,间或有水滴落下,滴答声响在空旷的石道中, 格外空灵。
他没走多久便到了深处, 上方正对的,正是郎梓的寝殿。
君临振袖,两旁烛火应声而亮,照亮了宽广的石室, 也照亮了当中偌大的一座法阵。
他轻轻嗅了嗅, 法阵中并非单纯的灵力,微带着一丝腥味。
百年前, 他在此处绘了座法阵,用以镇压九阳剑,数十年前,亦是他亲自过来,将九阳剑送入祈雨观,揭开筹划多年的灭天布局。
结局世人皆知,此战他一败涂地,险些魂飞魄散。却成功让乌木道祖脱离了天道桎梏。
法阵被修改过,由镇压阵法改成了不可窥探追寻的传送阵。
君临眸色微敛。
若是以往,明知修罗在他实力之上,他断不会在毫无准备时踏入陌生阵法。但郎梓残魄的诱惑实在太大,若是错过了这一次,只怕下一回,未必能这般容易追寻了。
半晌,他微微一叹,终究还是迈入了阵中。
黑色光芒在他脚下亮起,眼前景色化为色块,疾速旋转交缠,不多时,他便来到一处陌生之所。
此间土地焦黑,天空亦是灰蒙蒙的,光源来自飘散在四处的火萤虫,一切显得幽暗压抑,有些像魔界。
但君临心知,此处断不会是魔界。
他环顾四周,百丈开外的地方都一片朦胧,气息混沌杂乱。
此处隔绝了天元的规则,没有任何灵气,也没有任何魔气,像是片被抛弃的小世界碎片,连时间的流转都与外界不同。
身前有一条路,君临审视片刻,踏足上前,朝着前方低矮的草屋走去。
郎梓醒来时才知道国师又离开了,没有传讯,大约是怕吵醒他,只在枕边留了块玉简。
他早已习惯国师的神出鬼没,打了个哈欠,打开玉简来听。
臣有要事需离开几日,陛下莫要随意离宫。
说了多少遍不能离宫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记不得的。郎梓撇嘴,对国师这种复读机行为有些抱怨。他把玉简扔在一旁,起身唤琼梅。
今日要上大朝,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想东想西。
但郎梓未曾预料到,国师这一去,便去了半个月。
传讯也没有回,他猜想许是去了什么隔绝之处,心里越发担忧起来。
陛下放宽心。琼梅在他手边放下一盏茶,笑道,只怕普天之下无人可伤及国师的。
郎梓端起茶嘬了一口,胡乱点头。
他知道国师不会有事。国师前几次外出后便应他所要求的,在寝殿里留了溯魂石,如果国师受伤,溯魂石便会显露异常。
半月过去,那溯魂石就跟块普通石头一样,什么动静都没有。
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慌。
这些天,绵悲长老传讯过几次,他已将魔界功法送入各派,那些行将就木的长老们依凭此法如得新生,改修魔道后,寿命大增不说,修为境界亦有所增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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