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梓闭了闭眼睛,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低头,齐兰面上已回了几分血色,正含泪望着他。
他温声道:莫怕,我们会没事的。
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在鼓励自己,我快破境了,而且,而且比我修为高的也没有多少人。
齐兰恢复了些许力气,挣扎着推他的手,殿下,不要浪费灵气了
她的伤口仍在泊泊淌血,即便是修士,若肉身消陨,也只有身死的下场,她能撑到现在,全靠郎梓的灵气。
可郎梓又有多少灵气可以浪费?
倒不如,趁着她还有一口气,早些破阵逃去,只要遮天大阵不破,哪怕设了小阵又如何,只要她还活着,无人可在皇城里伤及郎梓性命。
郎梓用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道:听我说,齐兰,你什么都不要想。你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他冷汗落下来一滴,正砸在齐兰面颊上。
眼下这情形,必是异界手笔,他虽不知为何来人第一击落在了齐兰身上,却心痛到了极致。
是他没用,是他不好好修行,还连累了身边人。
苍生给他留过一枚玉简,只道遇到危险便捏碎,但连传音也被封禁,郎梓没有把握那玉简讯息能成功传到昆仑山。
落晖剑自丹田而出,阵阵嘤鸣,围着他打转。郎梓直视大门,心中戒备。
即便郎梓转开目光,齐兰仍痴痴地望着他。
弥留之际,她再未掩藏眸中深情。
这个人,这一世,是她的殿下。万年前,是她心中唯一,傲立天地间逍遥自在的师祖。
心中没有她又如何呢,他永远对自己这般好,永远护着自己。
两行清泪从齐兰眼里淌下,无声地没入发鬓。
她暗自咬牙,运转所剩不多的道意,强行封住了丹田运转。
正要发动国师留给她的传送符,忽听得殿外响起一声疑惑低语。
咦,这里是怎么了?
郎梓微微眯眼,有人逆光走来,那身影十分熟悉,竟是多日未见的
魔帝慕云。
第71章 七十一章
魔帝慕云逆光而至, 望一眼殿中情形,眉尖便不住地碰在了一处,口中语气更是讶异。
陛下, 您这里?
郎梓亦拧眉看他。
方才楚小戟已经说过, 梅香殿外布了阵法, 入道以上不可出入。且慕云半月前便已同他告辞返回魔界, 怎么这会竟又来了义安?
会这么巧么?
慕云却似毫无戒心般,踏足殿内, 一双眼睛直溜溜地在齐兰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到地上沾着血的弃剑,兀自道:唔,这似乎是灭灵术?
郎梓不禁怔了怔:灭灵术?
世间诡谲之术不知凡几,他也曾在缘舟阁的书本中看过这灭灵术的介绍, 道是附着兵器之上以修士鲜血为引即可触发,一旦术法运转, 不吸尽伤者灵力绝不肯罢休。
若当真是灭灵术,任是他有再多灵力,只怕也难救回齐兰性命。
慕云点了点头,三两步走上前来, 道:我来吧。魔族有术法可解。
郎梓却抱着齐兰退了退, 谨慎问道:魔帝自何处而来?
慕云掀着眉毛看他,面上有些好笑,陛下这是怎么了?前些日子我才回魔界,心里记挂着你说今日义安有喜事, 特地前来凑个热闹。怎么, 您怀疑我是冒充的?
听他这么说,郎梓戒心已放下了一半。
国师说过, 慕云与风楼本出同源,就连他也需细心分辨。方才,他当真怀疑来人不是慕云。
眼下齐兰已经晕过去了,出气还没进气多,他只得放下戒心,将人交给魔帝。
魔帝接过人去,衣物遮挡住了伤口,性命终究更紧要些,男女之防暂且放一放,他毫不避讳地将齐兰腰腹间的衣袍撕开些许,露出狰狞的伤口来。
他也不多话,双手成掌,黑色魔气自丹田而出,化为黑雾附于掌间,慢慢按压到齐兰伤口上。
郎梓也不敢转开目光,咬唇看着。
那伤口原本还在渗血,此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凝合收口。
等到他解了术法,郎梓还想再输些灵气,魔帝却摇头道:不用,此时灵气反倒不妙,我喂些回血灵药便是。
他从纳戒里掏出来的却不是什么回血灵药,而是给过郎梓的嗜血黑莲花瓣。
效果却是极好的,服下花瓣后没多久,齐兰面上便红润了许多。
郎梓估摸着她很快就能醒过来,心里松了口气,对楚小戟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去院子里候着。
自己同魔帝叙起话来。
魔帝今日进来,可曾见到异样?
慕云将齐兰搁在身边的椅子上,他手上沾了不少血,似是觉得浪费,伸着猩红的舌头舔了两下,这才回忆着道:没有吧?就是进这宫殿时好似被拦了拦,陛下宫中办喜事也布置新阵法么?
郎梓叹了口气,道:那阵法不是我布置的,先前新人正在拜堂,不知道哪里突然来了袭击,重伤了齐兰。如果连你也没有察觉到异状,恐怕刺客已经离开了。
他忽然顿了顿,皱眉问:之前不曾见魔帝饮血?
魔族嗜好腥咸之物,更有几支魔族茹毛饮血,这些都是常事。
可他曾和魔帝在归茗轩对坐饮茶,不记得魔帝也有这癖好,那日他似乎对茶点的兴趣更浓厚些。
慕云眨了眨眼道:我之前常见弃光长老饮血,忍不住跟着尝了尝,也不是那么难忍受。且修士血中蕴含灵力,于我终究是大补之物,白淌了这么多可不是浪费么。
郎梓点头,不动声色地往齐兰那边挪了两步,道:理解。现下齐兰无事,我先带她回里头躺着吧,这里终究不大舒服。
慕云却笑着拦他,修士哪就这么弱不禁风了,这术法刚解除,恐有意外。还是让她留在这里吧,我也好就近看护。
魔帝说的也是。郎梓说着笑了笑,好似已放下所有戒心。
却是心念一动,落晖剑顷刻间已到了掌中,冷不防出手如电,直刺慕云。
境界终究是无法逾越的鸿沟,慕云不过身影一闪,已将落晖稳稳夹在两指之间。
他面上笑得肆意,啧啧道:道祖与君临相处久了,怎么也变得疑神疑鬼的,为何突然对我刀剑相向?
郎梓不答,剑意齐出一往无前,引动落晖剑阵阵嘤鸣。
毕竟是神器,有了道意加持,慕云也不敢硬接落晖,只听铿锵一声,他手指已弹开剑身,右臂半道一转捞起齐兰,眼看便要遁走。
郎梓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却不肯让他掳走齐兰,当即欺身上前,化刺为挑,剑意不要钱似的往外引,直指慕云手臂。
宫中遮天阵仍在,除却国师无人可破空遁走,慕云被他缠住,也无他法,只得应战。
他倒是应对从容,且仍有空闲奚落郎梓:啧,都说剑道修士一根筋,道祖却不同他们那般呆头呆脑,你究竟是何时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