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仍然抬起了一只爪子,按在了郎梓手上。
这是它身为魔神的承诺。
好。郎梓懂了,抬手解了它身上的禁制。
云朵只觉通体舒畅,大魔王那些压制着它的法力顷刻瓦解,仿佛只要它心念一动,便可遁入虚无或是化归本体。
它没有变,也没有跑。
不是因为主仆契约没有解开,而是因为,它答应了便会做到,不管答应的是谁。
回去吧。郎梓说。
话音刚落,他已飘然而去。
一人一猫原地愣了愣,便如无事发生般,回到了院子里。
第80章
皇城地宫中, 那位于皇帝寝宫之下的偌大阵法同郎梓离开时一般,充溢着三方力量。
有灵气,有魔气, 亦有来自异界的不明气息。
寂灭不知所踪, 但地上留着他来过的痕迹。
乌木道祖, 道门始祖, 创修行之法,立符阵之本, 更是掐算能手。即便不踏入这座阵,也已隐隐感应到之后将发生什么。
郎梓盘膝在地上坐了一会。
那么多年的记忆里,发生过许多事,有些记忆早已模糊,有些记忆却如昨日一般清晰。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连他自己也是一片迷蒙。
脑中一时转到他初遇君临时,一时又想到这一世相处的点滴, 左右都是这一个人,纠缠在漫长的回忆中,比任何人都要鲜明。
九重天上,施展术法前, 天元逼他立誓, 可立誓之前,他便已做好毁誓的准备。
即便想起过往,此心依然没有丝毫动摇。
唉,都是自己做的孽。
郎梓摇了摇头, 有些饿了, 从纳戒里取出枚灵果,囫囵吞了。
这朝霞果, 第一次吃的时候还是他带着君临去昆仑山听道,二人听到半途渴了,费尽心思才偷来一枚,师徒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寒碜无比。
一万多年前,那时候君临才刚刚入道呢。
也乖多了,整日里勤勤恳恳地修道,想方设法给他做好吃的,哪有如今这样的花花肠子。
重来一世,他同时拥有了身为道祖和郎梓的记忆,却发现,最高兴的还是师徒俩留在玉虚山上专心悟道的时光。
眼中只有彼此和道,真是让人怀念。
郎梓拍拍手,正了正衣衫,勾唇一笑,施施然踏入了阵法中。
与那日君临刚入小世界时不同,此刻小世界中,万物皆有了生气。
这竟是一方罗睺界残存的碎片,许是因为有了主人的降临,一切得以复苏,那些与天元格格不入的玄妙道意充斥其间,对外来的之人的排斥无处不在。
郎梓缓步而行,径直走向不远处的小茅屋。
茅屋看着很小,走入其中,却广阔的很。
入了门,面前便是一座庭院,称不上鸟语花香,但光影色泽却与外间迥异,连同那些漂浮在半空的金色尘粒都带着几分欢喜的情绪。
罗睺界,原来竟是以情感修道的么。
郎梓拈了里粉尘在手上,但见那粉尘透掌而入,也不知是无法捉摸还是他修为不够。
他望着不远处打坐的黑袍男子道:修罗?
修罗的相貌与君临如出一辙,只那通体的气质全然不同,更偏向混乱与杀戮,眉心亦没有那道落晖剑留下的剑痕。
修罗仿佛早料到他回来,不动如山,悠然张口:道祖?
郎梓只是颔首。
二人不再继续这毫无意义的叙话,都将目光转向当中那黑雾缭绕的地方。
乌木道祖行走世间万年,见识过无数法阵,却甚少见识过异界的术法。
黑雾盘旋之处,杀伐道意尽出,又混合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红光。
红光时盛时弱,应当是困在其中的人正在同外来的力量博弈。
郎梓心知此时破阵,不仅将面对修罗的阻挠,也不知是否会对君临造成何等影响,便盘膝坐下,没有再动弹。
左右所有的变局都落在君临身上,勿论他此时如何应对,终究对大局没有多少影响。
混沌魔神三千,破灭的岂止一个罗睺界?
天元未曾告知他人,不过是因为说了也没用。
此界太过弱小,若不能完善,便永远是旁人眼中可掠夺侵占的目标。
他一日不证道,一日无法破局。
然而
郎梓心底无奈地笑了笑,证道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便说要放弃的那些,他至今也无法舍弃。
小世界中一片静谧,时间早已毫无意义。
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又过去了万年,那红光终于盖过了杀伐道意,起初只是丝绦般涌动,渐渐包裹了所有的黑雾,远远看去,庭院中像是立着一枚鲜红的巨蛋。
修罗大喜,伏地叩拜,恭迎尊主!
裂帛之声不绝于耳。
待一切平息,郎梓所熟悉的面容终于破开一片鲜红的色泽,以最平淡却最撼人心魄的姿态浮现。
修眉深目,乌发薄唇,眉心一道印记殷红似血。
郎梓提了多时的心,忽然就放下了。
那人开口,声如金石碰玉,无上威严:衣袍。
郎梓这会才发现,君临身上不着寸缕,他皮肤莹润如玉,肌理修长,完美到了极致,只是胸前腰下还遮着不少黑雾,窥不见丝毫。
修罗赶忙上前,将准备好的黑袍给主人披上。
深沉的黑眸转向郎梓,眼底的情绪谁也看不清明,郎梓?
郎梓打了个哈欠,叹着气道:不孝徒儿,连师父都不叫了?
那人薄唇勾了勾,凉薄道:合该唤一声师尊。师尊如此大礼,本尊却之不恭。
他只是一拂袖,郎梓便觉周身无法动弹,仿佛整个小世界的规则顷刻间都压了过来,不容他反抗此间神祇的意志。
郎梓唉了一声,疼,松松。
修罗冷笑道:道祖既敢来此,莫不是已做好献身的准备了么,又何故叫唤。
郎梓道:甘心赴死是一回事,怕疼是另一回事,你们异界的人是不是都拧不清的?
修罗:
修罗脸黑了黑,甩了甩袖子,不欲再与他多话。
但他用与君临相似的面貌做出完全不符合君临习惯的表情和动作,看得郎梓又是一阵咂舌。
郎梓忍不住心道:还是我徒弟最好看,这些低配版也就装个样子,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刚刚觉醒的罗睺神瞥了他一眼,手中却跟着松了松,幅度不大,但也足够郎梓喘会气了。
郎梓顺杆往上爬,叫唤道:要杀我也不是不行,好歹先将我弄晕了罢?那个,香儿,为师怕疼你知道的。
罗睺神情一滞,瞬息即逝。
他淡淡道:如你所愿。
黑气侵蚀而来,直扑面门,郎梓只觉脑中微微晕眩,不多时便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