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怎不见聿珏?」他瞧瞧褚千虹,发现她的神情与画眉并无二致。
可褚千虹的悲伤还能勉强解释成对谷燁樊的不捨,画眉呢?
「这个……」两人面面相覷,皆不知该从何说起。
谷燁卿之前人在营中,已经沉浸在失去兄长的哀痛中无法自拔,谷家上下便有志一同的隐瞒了聿珏出使遇袭一事。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有什么不好说的吗?」尚不知二人忐忑的谷燁卿不禁失笑,「她写给我的信明明白白说着母女皆安,莫不是她又闯了什么祸,要你们给她粉饰太平来着?」
「不是的,聿珏没闯祸,她只是……她……」褚千虹支吾半晌,最后仅是红了眼,掩着嘴勉强说道:「她先前接了旨出使西荻,然后、然后就……」
一听到「出使」二字,谷燁卿禁不住满腹疑问:「出使西荻?怎么会找她去……然后呢?」
褚千虹与画眉互看一眼,画眉哽咽着续道:「二月初,太子以殿下与西荻王妃私交甚篤为由,又夹杂了戴罪立功为要胁,就这样下了旨让殿下去了……听说行伍才过兰州,不知哪来的营伍刻意衝着她们去……」
「营伍!二月初的事情,你们怎么没告诉我!」谷燁卿扯着嗓子反问,错愕、愤怒霎时凌驾于悲伤之上。两个女儿受了惊吓,立刻哇哇哭了起来,他置若罔闻。「然后呢?哪来的营伍?是太子的兵马还是西荻守军?总有保护她的人吧?没把她保住吗?」
怕他一时情绪激愤伤了孩子,褚千虹立刻便要奶娘将孩子带开。「说来话长……燁卿,你领兵出征这段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担心你受不住,所以……」
聿珏!他的妻,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异地?谷燁卿脑海里一片空白,嘴角浮起诡异的笑来,摇摇头。「等等……聿珏这小妮子的性子我明白!是她故意跟你们串通好,寻咱开心是不?她的信我每天读……」他颤抖地把信笺取出,摊在她们眼前,上头的字跡已经晕开少许。
「她说她给我生了女儿,母女皆安,要我别替她掛心,怎么我好容易打了胜仗回来了,你们却说她给太子逼着出使去,还死了!」
褚千虹用力按住他的手背,「燁卿!对不住……我们也不相信,但是尸首都已送回京城厚葬,由不得……」
「什么尸首!我没瞧见!聿珏!别躲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你却是这样寻我开心……」谷燁卿绕过二人,大步大步的往厅堂走去;他的叫嚷声响遍满室,就连待在偏院安歇的白丽也给惊动了。
「聿珏!出来!」他发狂似的不停地找,越找越是心急,「聿珏!我回来了,聿珏?」所有下人闻声先是惊愕,在撞见他失落无助的模样时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眶。
画眉与褚千虹追了他一阵,「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有没有什么东西……」
画眉灵机一动,「有了!」她匆忙折回厅堂,只留褚千虹继续劝慰着谷燁卿。
谷燁卿一路叫嚷,直是将整座府邸全都掀过来找;他奔回厢房,等在那儿的,却是手捧着信匣,立于门前的画眉。
泪水与汗交杂在他脸面,他双眼无神,轻轻甩脱了急忙来搀扶的褚千虹。
「殿下留了信,要奴婢转交给姑爷!」她泪眼婆娑,将信匣呈于他面前。
他拖着蹣跚步伐,一把夺过信匣,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綹乌黑青丝,他颤抖的将之拾起,明白这是聿珏留下供他睹物思人的纪念,他用力收进怀里,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復心情,拿起三封信里的其中一封,另外两封的人名有些陌生,但心底却又隐约明白她留给了谁。
光是见到聿珏的字跡便为之鼻酸,信底尽言她对于两位女儿的掛心,又提及如何保全谷家之道,谷燁卿先是笑了,却又哭了,「聿珏……」他抱着发丝与信笺,难过得不能自己,终是艰难而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聿珏早已不在府内的事实。
就像是缅怀般的,谷燁卿随后把自己关在房里,言明不见任何人。
待在房里的他不禁百感交集,他与聿珏从小结识,他见过她最撒泼淘气的模样,也在她无奈与至爱别离后,亲眼目睹了她身为人妻,甚至将为人母的成熟模样
『能娶你为妻,我是一点都不勉强也不后悔!』他曾信誓旦旦地当着她的面说过这句话;在那之前,聿珏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对她一点男女之情也没有。
是直至成亲,甚至她怀有身孕之后,他才一点一滴地明白,自己有多爱聿珏;不管是为了一点小事得意忘形的她也好,还是淘气惹祸的她也好,心思单纯却又重情重义的她、痛失挚爱而被迫面对现实的她、受太子威迫隐忍求全的她,还有尽心侍奉公婆,为延续香火无怨无悔的她……
他深深爱着这样的聿珏。
而聿珏也很是体贴的,几乎未曾在两人独处时提起湘君,在宫中留宿那晚,是聿珏嫁给他以后唯一任性的一回。
可惜,聿珏纵然尊重着他,心里有着的,却不是他。
他心知肚明,却又不禁奢望的,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能够藉由「丈夫」这个身分,努力在她心里多挣得一些地位。
在聿珏这封形同遗书的信笺里明白写着,若要拱聿璋登基,湘君的帮助必不可少;而他就是说服湘君最好的人选。
谷燁卿却是不愿想这么多,况且,在经歷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对湘君,也尚存一丝疑虑。
翌日,聿璋登门接回爱妾,他没露脸见客,是无心无力,也不免对聿璋心生怨懟;此去北伐,他失去兄长不说,回过头来聿珏又遭太子毒手,反观聿璋因战功荣陞,还封了王,聿珏在信里甚至要他助聿璋一把……
此时此刻,他不管是理智还是情感上,都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聿璋前脚方离,随后而来的,是谷燁卿没想过的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