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先放话这一招,还是柳蒔松教她的。
「殿下,藺姑娘刚进宫,虽说是有娘娘跟您在后面撑腰,可这皇子身边的贴身内官,是个个大有来头。」柳蒔松说话时已经是把自个儿扣掉了。「为了往后藺姑娘在宫中走动方便,您得想个法子让她露露脸。」
兴许是因为年纪跟歷练上的差异,聿珏对柳蒔松讲的话,一向是不这么言听计从的,但只要牵扯到湘君,她的态度立马不同。
她闻言皱眉,瞧着跟在另外两个宫女身边做记学习的湘君。「露脸?」
柳蒔松点头,「让藺姑娘提升她在宫中的分量,而且要靠她自个儿的真本事。」
「为什么?」
他敛眉,又露出聿珏见了不喜的诡笑。
可这一次,他的话由不得她不听。「奴才不是说了?皇子身边每一个内官都大有来头,长公主身边的裴少懿,三皇子的傅迎春,四公主的袁既琳,不是娘娘跟前的红人,要嘛便是女状元,名声显赫的太医,哪一个不是坐得稳稳的……您说,藺姑娘有什么?」
湘君这回是因替爹亲伸冤,得了皇后举荐而任官,但任了官之后,想要在宫中站稳脚步可就得各凭本事;她若是个随意什么亲王儿女便罢,坏就坏在她是皇帝、皇后亲生的小女儿,很是受宠,连带的,身旁几个人都像是被放大检视一般的摊在眾人面前。
柳蒔松久经歷练,行事谨慎,聿珏用不着替他担心,反而湘君却甚为稚嫩,而她也不可能老是巴望着皇后在后头替她们撑腰。
见聿珏不回话,柳蒔松相准了时机,赶紧在后头推上最后一把。「更何况,藺姑娘要是挣了面子,不仅对她有好处,对您可是大大的上脸啦!」
一讲到「上脸」,聿珏的眼睛便亮了,「那……咳!」稍微收敛神态,她恢復自持续问:「柳公公以为,湘君该怎么做才是最妥当的?」
他灿笑,压低了声响。「奴才想到了一个。」
「哦?」聿珏不禁侧耳上前。
「您就先跟其他几个亲近交好的大臣子女,说说藺姑娘武艺之出神入化,儘管把她跟杨教头过招的那些描述得绘声绘影,吊吊他们的胃口。」柳蒔松一副甚有把握的模样,微微攥紧了拳头。「然后,再趁着习武日课,让藺姑娘去跟杨教头比试,服眾人的心;孩子嘛,总是藏不住话的,让他们回去说一说,藺姑娘的名声自然不脛而走,大伙儿就会明白您身边确实得了个能人,您这主子,岂不也跟着上脸了?」
「原来如此!」跟杨悔过招!聿珏忽觉茅塞顿开,双手用力击了击掌。湘君仍在远处忙着翠华斋的内务,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设计。「可是杨师傅这么厉害,万一伤着了湘君怎么办呀?」
「奴才已经知会过了,就讲好两人比试,点到为止,又不拿兵器的话,不会出什么差池的;况且,藺姑娘的实力,您还不清楚么?」
就这番话,终是说服了聿珏;不是她自夸,论吹嘘,还真没几人在她之上,这不,很快就说得眾人引颈而盼了!
聿珏带着谷燁卿跟司徒勒一起回翠华斋,当司徒勒听见主子兼儿时玩伴的吩咐时,眼珠子差些没跳出来!
「这……」司徒勒额际不禁冒出汗珠来,双目不时瞧着另一头身穿翠绿官服的纤弱女子。「这妥当吗?让我去跟她……」比试?
「怎么不妥?」谷燁卿扬眉,「这可是二殿下亲自应允的,你们方才待在文图阁没听见,她呀,明儿个的对手可是杨悔杨教头!」
「杨教头!」他这回当真失声叫了出来,「她能行吗?」杨悔可是宫廷禁军教头之一,一套杨家拳法使得虎虎生风,她一个弱女子,只怕不消两招就要倒下!
「你小声点儿!人家姑娘都在瞧你了!」
司徒勒忽地抬头一望,只见她乌纱帽后的青丝飘散着,那纤长柔眸伴随着上扬的菱唇,彷彿整张脸都在笑一般;他心头一震,整个人就像被点穴了定在原处;那回眸一笑仅是瞬间的事儿,没片刻,那姑娘又将注意放回身边的公主上。
他是知道这姑娘美则美矣,但做男子打扮的她多日来只是跟在聿珏身边,别说讲到话,连对上眼的机会也没有。如今却在比试之前给她瞧上这么一眼……
「聿珏虽然平时讲话是托大了些,但瞧她信心满满,我相信这姑娘肯定有两下子;总之呢,在还不清楚人家底细之前,你可得谨慎点儿,别丢……」谷燁卿不知他心底波动,走了几步才发现他没跟上。「喂!你看什么去了?」
司徒勒难掩尷尬的抹着脸,「没事儿、没事儿,你刚刚说什么?」
「我叫你别丢咱们跟你爹爹的脸!」谷燁卿没好气地拍他一记后脑;失魂落魄的,这傢伙,莫不是还没开打,三魂七魄已叫那姑娘勾走了大半?
「知、知道了!」司徒勒一脸为难的答。
这厢司徒勒兀自忐忑不安,忽闻聿珏吩咐的湘君是也不无忧虑。「殿下,我说这……可妥当?」
「只要不把人打残了什么都可以;比试嘛!受点小伤在所难免。」聿珏口吻冷凉,直道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本宫知晓司徒勒射艺了得,可论拳脚功夫,能与杨师傅拆上十数招的你还会输么?」她缓下脚步,一手握紧了湘君。
「记住,你不但得赢,还得赢得轻松愉快!」
要赢得轻松愉快是不难,可人家好歹是个校尉,又是昇阳侯公子旁边的随从,总要给人家一点面子。湘君暗叹,姑且应承下来。「湘君谨遵殿下吩咐。」只好临机应变,见招拆招。
一到翠华斋,湘君还得入内褪下官服再行比试,谷燁卿跟聿珏两人待在亭子里喫茶谈天,只有司徒勒候在一旁,欣赏这春意盎然的园子,等候着对手。
湘君更衣速度很是麻利,不消一会儿便准备妥当。
司徒勒几乎是她一踏进院子里,视线便再也无法自她身上挪开。
她随意盘起头发,换上武家子弟惯常穿着的短衣布裤,一身玄色打扮的她与平常着官服那英气焕发的模样很是不同,为求方便施展身手,两处肩膀各开了口子,透出那无瑕白净的肌肤,可薄衫底下的手臂却结实精壮,一瞧便知绝非寻常柔弱女子。